东宫。
刚到这里的武姬，就被所见所闻颠覆了想象。
她本以为，无论是寺人还是宫女，他们都是屈服于上位者的统治下，做任何事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奴才样。
一进东宫大门，武姬就看到穿梭在通道上的宫女们，个个神采飞扬，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完全看不出一副被压迫的样子，反而让人觉得，服务皇家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跟着寺人再走几步，就看见院子里的一群宫女正在晒被子，她们边干活边说嬉笑，还把拍打被褥的竹条，拿来模仿江湖剑客。
一个宫女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把竹条对准另一名宫女。
她假装捋着胡须，语气冷冷地道：“老夫孤独求败，阁下是哪门哪派？竟不自量力前来挑战？”
另一名宫女扛着扫帚，模仿彪形大汉的口吻说道：“洒家鲁智深，前来讨教一二。”
紧接着，两名宫女开始追逐打闹，然后绕到武姬的身边，还笑得相当放荡。
寺人见状摇摇头，领着武姬继续走。
经过膳食房时，这里的宫女和寺人倒是安静多了。
他们个个闷头干活，有摘菜叶子的、有磨大豆的、有蒸馒头的、有炸油条的、有包饺子的、还有甩拉面的。
寺人对武姬道：“一路走来也饿了吧，正好也快用膳了，咱们就在这里先吃点，待会再带你去住处。哎哟，咱家也饿了。”
武姬点头道：“全凭恩公安排。”
寺人急切地嘱咐道：“到了这里，就不要叫我恩公了，咱们就以姓名相称，咱家叫温小六，太子爷跟大伙都叫咱家小六子。”
武姬郑重点头，然后被小六子领到一张八仙桌坐下。
小六子端来了饺子、豆浆、油条。
武姬看着这些精致的食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连忙问道：“敢问恩…小六哥，莫非是拿错了？如此精细膳食，我等怎可食用？”
小六子才不管那么多，大马金刀坐了下来，拿起一根油条浸到豆浆里。
他边嚼边道：“这你就不懂了，在东宫，太子爷吃啥，咱们也跟着吃啥。外面那些大门大户的规矩，在东宫不管用。”
武姬满脸狐疑问道：“皇室贵胄不都更讲究规矩吗？”
小六子斜眼瞪了武姬一眼，郑重嘱咐道：“记住了，既然来到东宫，就要把以前的规矩统统丢掉。太子爷曾曰：世俗礼教，应该用来约束人为道德，而不是用来束缚追求快乐的枷锁。
反正太子爷就一句话，只要跟着他，怎么快乐，就怎么来。哎哟！甭管那么多，豆浆都快凉了，你赶紧喝吧。”
这时，武姬看到其他宫女和太监，也拿着油条包子，坐下来大快朵颐。
心里的疑惑散去，她这才开始品尝。
第一口豆浆入嘴，武姬的眼睛亮了。
说它是琼浆玉液，也不为过。
再学着小六子的吃法，咬一口油条。
紧接着，再往嘴里塞一个蘸醋饺子。
妈呀！简直好吃到快哭了。
我武姬的世界里，从未有过如此美好。
“这是何等天材地宝？说它是神仙之食，也有过之无不及！”
小六子非常得意地说道：“小麦而已，并非什么天材地宝！”
武姬连吃三十多个饺子，外加几根油条，把她原本平坦的小腹，撑得像个两个月的孕妇。
吃完之后，小六子领着武姬来到宫女的住宅区。
还没跨进拱门，就听见里面一阵人声鼎沸。
她本以为来到赌坊，待走进去才知道。
这里有上百名宫女正在搓麻将，整整摆了好几十桌，场面十分壮观。
“小六哥，她们都不用点卯吗？”
小六子耐心介绍：“咱们东宫伺候主子，只须轮三班，每班四个时辰。她们昨晚值夜班，因此白天休沐。”
武姬被带到一座小院，这里也住着几名美艳秀女。
她们比武姬先入东宫，此时也摆下了一桌麻将。
看见武姬这个新人到来，她们都停下手中的活儿，并且把不怀好意的目光投了过去。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何况她们是一群妄想攀附权贵的货色，对于武姬这个相貌出众的女子，当然是充满了嫉妒。
对此，武姬并不搭理她们，自顾自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到了夜里，白天的所见所闻，让武姬难以入眠。
甚至令她有些动摇了自己的使命。
“到那时，要不要遵从他的命令，杀掉太子瑞？”
“不行，妹妹还在他手里，只有杀了太子瑞，我们才能自由。”
………………
咸阳城，南郊外。
这里放眼望去，全是大片帐篷。
如果蒙恬这个时候回到关中，见到这一幕，他会以为自己深陷匈奴腹地。
住在帐篷里的人，全是从三川郡迁徙入关的贫民，数量高达百万之众。
这批帐篷来自秦军当年灭六国时，遗留下来的存货。
如今被皇帝拿来安顿贫民，倒是一点也不浪费。
以前住在洛阳城的富户，都在咸阳城里重新买了房子。
中等水平的民户，也都在关中各县安顿了下来。
维持百万贫民的唯一生计，就是帮秦国的兵工厂生产兵器装备，工钱按日结算。
另外，贫民现在又多了一条谋生的途径。
那就是当兵。
函谷关一战过后。
令秦廷收获前所未有的信心。
可即便如此，太子还是居安思危。
他向皇帝谏言，趁着现在关中迁入一百多万平民，赶紧征兵训练。
这支新军队准备交由王贲统领。
如今秦廷能调动的军队，除了被将闾带走的五万京师兵，就剩下章邯的三十万刑徒军了。
而王贲作为上将军，麾下总不能一个兵都没有吧。
于是，皇帝命令太尉府，发布《征兵令》。
今日，太尉府的属官，来到贫民窟这里现场征兵。
王贲作为这支军队的统帅，也亲自到场把关。
皇帝给他征兵的命令，摒弃了以往由世家子弟优先的传统。
征兵的新要求有三点。
一是必须是贫民的子弟。
二是并非家中的独子。
三是必须皮肤黝黑，越黑越优先考虑。
对于第三点，王贲感到有些不解，于是就问身边的嬴瑞。
“太子外甥，如果舅父没猜错的话，征黑头的主意，是你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