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
偌大的宫殿里，频频回荡起皇帝的咳嗽声。
这让站在殿外的淳于越听在耳里，痛在心里。
不多时，殿内响起寺人的公鸭嗓。
“宣，左丞相觐见。”
跟随寺人走进殿内，就看见躺椅上病入膏肓的扶苏。
“老臣，叩见陛下！”
听到淳于越的颤音，扶苏缓缓睁开眼。
吐出沙哑又无力的声音：“老师来了，赐座。”
韩谈搬来一张软垫矮几，放在淳于越的身后。
看他愁容满面，扶苏便出声宽慰道：“老师大可不必如此。”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
“朕就算是贵为天子，也不能幸免。”
“等朕去见了先帝，老师就可以告老还乡、安享晚年了。”
淳于越感慨道：“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明知老臣与太子政见向左此，等太子即位，定然不会采纳老臣之言，陛下能如此安排老臣，也是用心良苦、尊师重道！”
“老师为大秦社稷辛苦了一辈子，也该好好歇息了。”
照扶苏目前的病情来看，已经是必死无疑。
所以淳于越也没再像以往那样，劝扶苏好好养身体、早日康复之类的话。
沉吟了半晌，淳于越哀叹道：“天下未平，社稷未稳，加上太子年幼、心性又是那般顽劣，陛下就要撒手人寰，老臣实在是...呜呼哀哉！天不遂人愿啊！”
说到这里，淳于越忍不住老泪纵横。
“咳咳咳，老师切勿过于哀伤，也不用担心太子驾驭不了朝局。”
“他虽然经常顶撞老师，但这孩子天赋异禀，又有诸位爱卿辅佐，想必应该不成问题。”
“老师或许尚未得知，太子这期间在燕国平息了一场瘟疫，又赈济了诸多灾民，又遣使臣前往匈奴，令他们不敢再南下，可谓是政绩斐然。”
“如此贤明太子，一旦继任大统，也是我大秦子民众望所归。”
“至于老师说太子顽劣，那是少年心性，等他登基了也成婚了，肩上有了担子，自然而然就会多注意言行举止。”
“这不，朕已经遣使召他回京，命他在这个月尽早成婚，也算是了朕的一番心愿。”
说到自己的儿子，扶苏脸上泛起一丝自豪又欣慰的笑容。
淳于越苦笑着摇摇头，指责扶苏道：“陛下这护犊子的脾性，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芷阳公主都被陛下宠成什么德行了？”
“她是如此，太子也是如此。”
扶苏讪笑道：“老师教训得是，朕下辈子再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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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仓。
停在黄河边上的一艘楼船上。
嬴瑞和子鼠在此会面。
“掌台使。”
“有没有办法，再往匈奴安插暗卫？”
子鼠非常清楚嬴瑞的想法。
根据咸阳那边的情报。
扶苏卧榻已久，已经有半个月没上朝了。
再加上突然下达停战的诏令，从种种迹象来看，显然是离驾崩不远了。
嬴瑞的目的，无非是想赶在扶苏驾崩之前，把遗诏找回来，让太后复辟，也让他们母子相见。
子鼠面露难色说道：“请殿下恕罪，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老夫虽然有的是办法，但是要往匈奴安插暗卫，总得需要些时日！”
“何况，殿下已经让燕王关闭互市、到处抓捕走私商贩。”
“如果殿下没有做这件事，老夫还能通过这些走私商贩，让暗卫混入匈奴当中。”
嬴瑞点点头，表示认同子鼠所说的难处，
当时让卯兔潜伏到赵苏身边，整个过程也足足用了接近一年的时间。
现在再想做这件事，最起码得符合天时地利人和，才有可能实现，
“掌台使说的没错，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是孤太操之过急！”
子鼠这时站起来，躬身拱手道：“虽然现在做此事颇难，但老夫定会竭尽全力。”
“若是真到了那个紧要关头，只要殿下一声令下，老夫就亲率所有黑龙卫杀入匈奴腹地，将赵苏给殿下绑回来。”
子鼠如此表态，让嬴瑞心底有种莫名的感动。
“掌台使...你这是？”
子鼠潇洒一笑：“黑冰台的宗旨就是为皇家誓死效力，每个黑龙卫能为皇家而死，那是他的无上荣耀。”
“时辰也到了，老夫这就启程前往燕国。”
“殿下，告辞。”
目送着船离岸，嬴瑞久久沉思。
他想不通，惠文王嬴驷当初创立黑冰台的时候，到底给黑龙卫灌输了什么信念？
以致他们如此视死如归。
翌日。
果然如蒙毅所料。
扶苏在这个时候派使者前来，命嬴瑞回关中。
不过…使者带来的消息，并非是要嬴瑞准备即位的内容，而是命他抓紧回去把终身大事给办了。
这下子倒让嬴瑞感到相当错愕。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
自己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在古代也算是到了合法的结婚年纪。
那么从扶苏如此着急张罗自己婚事来看，更像是在了却他的一桩心愿。
思及此，成婚一事，反倒让嬴瑞忧心忡忡。
数天后。
嬴瑞回到阔别已久的咸阳。
每次他一回来，咸阳城就是一次一个模样。
现在的咸阳城几乎看不到一栋黄土草棚搭建的房子，家家户户都盖上了石砖瓦片房。
衙门的差役挨家挨户分发印着“双喜”字样的红灯笼，让百姓把红灯笼挂在屋檐下。
自从太子大婚的诏书一经颁布，就让这座城市洋溢着一种喜庆的氛围。
穿过街道，嬴瑞耳中所听到最多的声音。
就是百姓都在讨论，这次太子爷大婚，会给咸阳城的百姓发多少钱粮。
又听到有人说：“论身份，太子比公主身份要尊贵，当然比公主大婚的时候，要发得多一些，你们说是吧？”
“错了，太子大婚，普天同庆。不应该只有你们城中之民才有，我们这些住在城外的，应该也有钱粮才对。”
听着熙熙攘攘的民声，倒是让嬴瑞心中的忧虑冲淡了不少。
不多时，车队来到皇宫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