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嬴瑞这么久,杨硕十分清楚皇帝一旦决定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
看样子这趟离京是势在必行。
因此,杨硕没有率先发言。
可周青臣就坐不住了。
他着急劝谏道:“陛下不可,如今国丧未满,陛下作为天下表率,不宜在此当头离京巡游,臣以为应留京丁艰(丁忧),坐镇朝堂…”
嬴瑞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慢条斯理道:“爱卿有所不知,朕不止要去前线犒军,还要亲临稷下学宫,请茅先生重回朝堂。”
“苦于朕与茅先生素未谋面,怕是茅先生不肯出仕,故而想请两位爱卿一同伴驾。”
“两位爱卿也曾是稷下学宫的门生,有汝二位大儒助朕求贤,想必这趟求贤之行,应是事半功倍。”
杨硕隐约察觉到皇帝想扶持儒家的意图,当即毫不犹豫道:“臣愿伴驾。”
可周青臣就没有杨硕那种悟性了。
他还在为丁忧一事耿耿于怀。
“可陛下现在还是国丧啊!”
“陛下不如再等等,还有四个月国丧满期,届时再离京也不迟。”
嬴瑞听罢颇想翻白眼。
按照颛顼历一个月三十六天算的话,整整有一百四十四天。
钱庄已经开始出现银子不够用的迹象。嬴瑞可等不了那么久。
于是,对周青臣不容置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朕此行要做的事有很多,要犒军、要求贤、要调兵讨伐刘季、还要开钱庄。”
“无论哪一条,都需要朕亲自跑一趟。”
“社稷为重,周礼次之。”
“望爱卿三思。”
说着,嬴瑞突然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说:“朕去出恭,两位爱卿自便。”
两人起身对皇帝的背影行礼。
走出偏殿的那一刻。
嬴瑞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甩着两条长长的袖子大步流星走着。
嘴里同时还在骂骂咧咧:“周青臣溜须拍马、求神拜庙倒是挺在行,怎么就如此不开窍呢?”
吕欢小跑紧紧跟在身侧:“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周奉常作为儒士领袖,遵循周礼也是情理之中。”
“遵循个屁!朕看他就是迂腐不化,不思变通。”
“身为九卿重臣,揣摩圣意都不会吗?”
“还有,他们儒家搞出那么多破规矩、臭礼法,害得朕吃块肉跟做贼一样。”
“还让朕三年不得宠幸妻妾,做点人伦之事还要偷偷摸摸着来。”
“假以时日,朕一定要把这些破礼法统统废掉。”
“周朝已经灭亡了,如今是我大秦朝君临天下,周朝的礼法还有必要存在吗?”
“陛下,慎言…慎言啊!小心被人听见了!”
“……”
偏殿这边。
杨硕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同僚。
“青臣兄,你可知道陛下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出恭?”
“为何?”
“陛下此举就是要我来告诉你,陛下这是想扶持儒士,让稷下学宫的儒士们能够入朝为官。”
周青臣恍然大悟:“原来陛下不仅仅是请茅先生!”
杨硕接着循循善诱:“陛下都能做出让步,难道青臣兄还不能遂了陛下的愿吗?”
听了这番话,周青臣沉默不语,心底开始权衡利弊起来。
现在冯党占据着庞大的政治资源,又有圣眷在身。
看着政敌升官的升官,外派的外派。
周青臣能不羡慕嫉妒恨吗?
如今皇帝已经把机会摆到自己面前。
要是再拿“周礼”来约束皇帝。
儒党恐怕今后将会被皇帝拉入黑名单,永不重用。
周青臣虽是秦朝堂的儒家领袖之一,可并不会像淳于越那样迂腐死板,也没有淳于越那种风骨。
这种政治觉悟还是有的。
思及此,周青臣咬咬牙说:“好!回头咱们与同僚通通气。”
不多时。
撒完尿的嬴瑞已经回到偏殿。
“不知两位爱卿商量得如何?”
周青臣毕恭毕敬施礼道:“臣仔细思虑过后,认为陛下此番巡游,一来可壮我军心、二来可安抚齐鲁三郡民心,此乃社稷之举,臣断然再无异议。”
嬴瑞瞥向杨硕,后者朝他眨了眨眼。
这才对周青臣颔首道:“爱卿有此觉悟,朕心甚慰。”
“不过朕确实不能在丧期离京,恐遭天下人骂朕不孝。”
“这样吧!朕把颛顼历改成夏历的话。”
“那么国丧就只剩一百二十日左右。”
“朕再昭告天下,把原来的三年守孝期,改为二十七个月。”
“这样算下来,国丧岂不是刚好就满期了。”
两位臣子乍一听错愕。
丁忧这项守孝制度,如果严格来讲的话,并不需要守满三年,从汉代就开始实行二十七月,而且还是农历算法。
“陛下要改历法?”
“早就应该改了。朕这些年命太祝、太卜、还有张爱卿夜观星象,他们推算出每年有365日。”
“而颛顼历仅仅只有360日。”
“与夏历相较,整整少了五日。”
“两位爱卿,你们说这合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