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县。
因为这座县城地理位置的缘故，蒙毅把这里当成临时的指挥基地。
此时，这位三公大臣负手立在沙盘前、眉头紧蹙。
“报！”
“启禀太尉，杨将军和龙将军送来捷报。”
听到是捷报，蒙毅原本“川”字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快呈上来。”
军报读到一半，蒙毅相当罕见的畅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李有成，想不到你年近半百，不止宝刀未老，还比当年的愣头青更勇猛！”
“本太尉真是小觑你了。”
不过没让蒙毅高兴多久，当他读到军报的结尾处，却面露惋惜之色。
“远征塞外、阵斩匈奴两万首级、解救三万百姓、生擒敌首。如此显赫战功，却不能让你光明正大受封，我实在为你意难平啊！”
合上李信的军报，又读起杨鷃的那一封。
文中说：当他带兵赶到乱石岗的时候，恰巧碰上三万匈奴人正在进攻李信。
当时李信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情况十分危急。
若不是杨鷃的援军及时赶到，八成是要全军覆没了。
不过也正好有李信拖住对方，不然杨鷃也不可能对匈奴人做到致命一击的突袭。
那一场仗秦军杀敌七千，还跟李信里应外合，生擒左谷蠡王。
...................
数天后。
杨鷃用一辆战车驮运着重伤的李信回到白檀县。
在城外迎接凯旋之师的蒙毅见到这一幕，心头不由得感到一阵酸痛。
但是碍于李信的身份敏感，除了慰问几句，却不能当众失态。
到了夜间，蒙毅怀里揣着最好的创伤药，只身来到李信的住处。
却发现这家伙正躲在屋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别提有多么生龙活虎。
蒙毅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李信鼻子质问：“汝此举...意欲何为？”
李信慢条斯理拍拍旁边的长条凳：“来，老弟，先坐下喝两杯，听我慢慢道来。”
“哼！都这把年纪了，还没个正经样！”
说完，蒙毅气呼呼坐下，不等李信端起酒瓶，先抢过来给自己斟了一碗。
李信举起酒碗道：“害太尉白担心一场，下官自罚一碗。”
干掉碗中酒，他又说：“请太尉上报朝廷的奏折中，就说我从塞外归来之后，重伤不治而亡。”
蒙毅苦笑摇头道：“原来是想继续隐藏身份，也真是难为你了！”
说着，他也端起酒碗，跟老发小碰了杯。
“哈哈哈...来！咱们接着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蒙毅已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李信笑着喃喃自语：“为了天下，你在彭城屠杀二十万百姓。只怕等你班师回朝之后，朝中那帮书呆子，还有冯去疾不会放过你。”
“但愿我这次立的功，能帮到你！”
第二天。
换了另一个身份的李信，来到城外一片乱葬岗。
举目望去，延绵起伏的一座座小坟包，让李信此刻的心里满是惆怅和自责。
听说，这些都是匈奴屠城之后的杰作。
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如果可以兼得，李信当然不愿意放弃这座县城，来保全燕地其他郡县。
“虎三，去城里打听一下，白檀县有没有被匈奴掳走的幸存者，把他带来见我。”
“遵命。”
黑龙卫的办事效率很快，不到一个时辰，虎三就带来一个中年人。
“不知尊驾寻小人有何贵干？”
“你就是当初跟着县尉守卫县城的将卒？”
“小人正是。”
李信又道：“听说县尉将数万百姓撤走，独留一千县卒守城，后来都发生了什么，还请告知实情？”
这名中年人是白檀县的铁匠。
因为职业的缘故，被沮冉作为后勤兵留下来，负责帮县卒修复兵器，或是打造箭簇。
铁匠之所以甘心留下来，一是对匈奴人畜生的行为恨之入骨，想出一份力。二是他很清楚匈奴人抓到工匠这类人之后，不止不会杀掉，还会给予优待。三是他相信大秦帝国的铁骑，终有一天会踏平草原，把所有人中原人救回来。
“九月初九那天夜里，为了让大伙有足够的箭射杀蛮子，县尉爷派人给俺送来很多铜钱，叫我融了铸成箭头。”
“俺深知战事紧急，不得不连夜赶制。”
“到了下半夜，铺子外头突然有很多人往县衙跑。”
“听说县尉爷有大事要跟乡亲宣布，好奇之下俺便跟了过去。”
“等大伙都到齐了，县尉爷才说，他从小顽劣，给乡亲们添了不少麻烦。”
“如今当了父母官，就要为乡亲干一件地道事。”
“他还拍着胸脯，笑着对乡亲说，批阅公文、审理案情，他并不擅长。”
“但是他会替乡亲杀蛮子。”
“等他盼来援军，打跑了蛮子。”
“到时就派人把乡亲接回县里继续过日子。”
“只希望乡亲能不计前嫌，事后推荐他当县令。”
“后来县尉爷让校尉把乡亲带走，他自己带人去吸引蛮子的注意力。”
“等乡亲们走了之后，我们又守了五天。”
“期间，赵苏又派人来劝降，县尉爷还是以弓箭回敬对方。”
“还向赵苏谎称城中还有五千精兵、数万石粮草，尽管放马过来。”
“到了第六天，计谋被赵苏识破，匈奴蛮子立刻放开手脚猛攻。”
“那一夜我们不眠不休，跟匈奴人打到天亮，兄弟们死伤过半。”
“到了第七天晌午，弟兄们实在撑不住了，城门不幸被攻破，蛮子像是被激怒的狗熊，杀起人来异常骁勇。”
“县尉爷深知当时的蛮子士气正盛，应暂避锋芒。”
“于是就带领剩下的几百名弟兄，在城里跟蛮子打起来了游击战。”
“我们仗着熟悉路况，跟蛮子硬生生耗了半天。”
“随着入城的蛮子越来越多，我们逐渐无所遁形，很多弟兄不是被生擒，就是当场死在蛮子刀下。”
“县尉爷带着剩余的几十名弟兄，躲进一条易守难攻的巷子里。”
“巷子很窄，只容一人通过。蛮子想打都打不进来。”
“为了吓唬咱们，蛮子砍了很多被抓住的兄弟，还不停把弟兄的头颅扔进来，想激怒县尉爷出去一战。”
“结果县尉爷骗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