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大寿这天,寿宴现场人多嘈杂,冯媛只是简单给祖母拜寿,最后奉上礼物就退下去静养。
她前脚刚到自己的住所,后脚就跟来一个相府的仆妇。
“少府东园令长女杜氏,送来玉佩一件,请皇后过目。”
冯媛闻言不禁蹙眉:“今天又不是本宫的寿辰,这个送礼的人也太不会挑时辰了,退回去。”
仆妇解释道:“奴婢听杜氏说,此物并非献给皇后的礼物,她说是皇后曾经的信物。”
冯媛狐疑道:“信物?呈上来瞧瞧。”
匣子材料取自比较下等的松木,雕花也相当劣质,看样子确实不含送礼的成分在里头。
盒盖打开的那一瞬间,冯媛的瞳孔登时放大。
随后挥手屏退仆妇和所有下人,偌大的寝室里,只留下她一人。
冯媛神色五味杂陈,端详玉佩良久,才喃喃自语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既然你知我已经嫁人,也代表你我今生缘分已尽,又何必再来叨扰?”
陡然间,她发现匣子另有夹层,于是揭掉绸缎垫子、抽掉挡板,夹层里面果然藏着一封书信。
展开信件一看,冯媛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你竟然为了见我一面,在咸阳苦苦等了数月!”
“真是个蠢货!”
“当年只是答应你今后有缘相见,可并未答应嫁你为妻。”
“彼时我心性未熟,你又怎可把过家家当真?”
“你这是一厢情愿...一厢情愿!”
“......”
感觉到呼吸有些不顺畅,冯媛怕动了胎气,立马深呼吸,稳定情绪。
随后把信件投进炭炉化为灰烬。
本想把玉佩拿去花园扔池里,又考虑到路上积雪湿滑,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很快到了大年初二。
杜氏借上门拜年的机会,又给冯媛送来一封信件。
王紘在信中的言辞说得十分痴情,颇有一种见不着人就要上吊要跳河的节奏。
冯媛实在被他给整烦了。
考虑到毕竟相识一场,想着还是见上一面,也好让他彻底死心。
于是就给王紘回了一封信,跟他约定在城外十里坡见面。
初四这天。
冯媛拿出一块商洛翠玉,这是自己尚在襁褓之年的时候,冯去疾找尉缭子算命,特意给自己求来保平安、求富贵的吉祥物。
虽然冯媛已经成年不用再佩戴此物,但是为了此行求个出入平安,还是把玉坠戴在脖子上。
末了,她披上一件连帽披风,只带采儿一人走后门出了相府。
主仆二人绕了几条巷子,来到一家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
却不想在上马车之前,发生了意外。
那块保平安的玉坠,竟然无端端松开了绳子,从冯媛的脖颈滑落,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
十里坡。
这里放眼望去皑皑白雪,风光煞是怡人。
然而,在此等候已久的王紘,却无心欣赏风景。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通往咸阳方向的官道上。
直到前方驶来一辆马车,紧蹙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马车里。
冯媛挑开窗帘端起望远镜。
看见管道旁站着一个身影,正在翘首以盼。
“停车!”
听到吩咐,车夫赶忙勒住了缰绳。
采儿姑姑扶着冯媛,小心翼翼下了车。
她本想跟着一起过去,却不想被冯媛留在原地。
“你就在这等我,不必跟过来。”
采儿姑姑知道冯媛这是在保护自己。
毕竟皇后这是私会昔日的青梅竹马,他们之间的谈话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是!小姐。”
冯媛练了几年瑜伽,身体倒不像寻常的宫廷孕妇那样孱弱。
尽管大着肚子,走路时步履依旧跟没怀孕之前一样矫健。
片刻之间,她就来到王紘面前。
掀开披风兜帽的那一瞬间,王紘眼睛都瞪直了。
眼前人虽然没有施粉黛,但是光凭这张天生丽质的素颜,就足以艳压群芳。
王紘喃喃问道:“妙璇,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听到他喊自己的字,冯媛眉头一皱。
这人也忒不讲规矩了,妙璇也是你叫的吗?
为了断绝他所有念想,冯媛故意板起脸,上来就飙出一句狠话:
“见了本宫非但不施礼,反而直呼本宫其名,王校尉好大胆子。”
冯媛的话像极吊在枯树上的冰锥子,令王紘感受到什么叫彻骨之寒。
儿时那个喜笑颜开的小女孩已经不在了,现在人家是这天下最有权威的皇后。
“臣无意冒犯,请皇后恕罪。”
冯媛把头撇过去,傲然问道:“你有什么话?快点说。”
“臣想请问皇后,当初嫁入皇家,是不是被迫联姻?”
说起这件事,当初冯媛确实是被冯去疾逼迫的。
冯媛坦然承认:“谈不上被迫,婚姻大事,理应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人之常情吗?”
王紘面色难堪,反驳道:“不,你在说假话,我很了解你,从小你就聪明伶俐,对世俗有独到见解,反对墨守成规,崇尚无拘无束...”
“住口!”
一声蕴含权威的娇叱,打断王紘还没说出口的话。
冯媛斜眼瞪着他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本宫早已不是那个深宅闺苑的懵懂女娃,勿以陈旧之见识人。”
言辞犀利的一番话,把王紘怼得哑口无言。
他这幅支支吾吾的窘迫模样,让冯媛打从心底更加瞧不上。
堂堂七尺男儿,竟是这般优柔寡断、婆婆妈妈,明知道自己已经嫁人,还念着过往的幼稚想法,拿不起放不下。
只恨自己当年懵懂无知,无端端惹下这段孽缘。
然而,王紘非但没有听懂冯媛话里的含义,反而咆哮质问起来:
“你说过,将来会嫁给我的。”
“这辈子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难道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