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二合一）
有心细的官员，发现10贯大钞背面的背景图像，竟然是“立木建信”的典故。
于是立马想到正面人头像的主人公，就是商鞅本人。
虽然商鞅已经死去140年，但他的影响力至今还在。
如果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最痛恨商鞅，那就是秦国的宗室贵族。
当年商鞅废井田、开阡陌，这一项制度改革，直接废除沿袭多年的贵族土地所有制，把“井田制”这件老古董送进坟墓。
然后是二十级军功爵，让秦国的老百姓和奴隶能凭军功实现阶级跨越。
从此拜将封侯、登入朝堂成为人上人，不再是秦国贵族的专属特权。
光是这两项改革，就把秦国老氏族给得罪了个底朝天。
还对战功赫赫的“嬴虔”处以劓刑，这导致秦国宗亲跟商鞅结下不可化解的梁子。
后来秦惠文王迫于宗亲的压力，不得已才把商鞅给车裂了。
然鹅商鞅的死，并没有让秦国宗亲如愿以偿。
这一百多年来，活跃在秦国政坛、军界的风云人物，都是张仪、范雎、白起、王翦、蒙氏、李斯这些“非宗亲出身”的时代精英。
而作为自家人的秦国宗亲，却在军政上长期处于边缘角色，一直没能得到重用。
商鞅被印在货币上面，这对宗亲来说绝对是不能容忍的。
于是就有几名宗亲大臣，一起联合起来上奏：“臣奏请陛下废除商鞅像。”
“商鞅不过一介臣子，他何德何能与我大秦历代先王相提并论。”
“请陛下收回成命。”
嬴瑞早就预判到这件事会遭到宗亲的反对，所以提前就准备了应对方案。
眼神瞟了陈平一眼，随后面上淡淡一笑：“诸位宗亲且稍安勿躁，货币又不是宗庙，朕把商君印在上面，也无伤大雅。”
“各位爱卿，你们说是也不是？”
得到暗示的陈平，立马出来配合：“陛下所言甚为合理。汝等为何对商君颇有成见？”
成见可大着呢？
宗亲恨不得把商鞅掘墓鞭尸。
只因商鞅制定的秦法、制度，还有李斯当年的《谏逐客书》，让秦国宗亲至今没有一人能跻身三公。
就连威望最高、跟庄襄王同父异母的嬴傒，前几年就已经驾鹤西去了，这使得宗亲的影响力愈加一落千丈。
现在宗亲的势力，除了能打仗的赵佗，在政坛上根本没有话语权。
作为嬴傒长子的嬴杰，代表宗亲来回答陈平这个问题。
“陈大夫非我秦国土生土长之人，可不知道商鞅当年干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
“哦！那陈某愿闻其详。”
“其一，自古以来，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可自商鞅之后，我大秦律法被改得面目全非，各种严刑峻法滥用，令秦国上至贵胄、下至黎民，皆怨声载道。”
“其二，立木建信，鼓动黔首互相诬告。邻里连坐，搞得秦国子民整日疑神疑鬼、互相提防，令我秦国民风不再淳朴。”
陈平冷笑反驳：“可笑！刑不上大夫，可并非士大夫享有免罪特权。”
“其本义，并不是士大夫阶层或官员犯罪不应受刑法处罚，而是对上层违法者的一种变通手段，让惩罚在形式上更人性一些。”
“《周礼·甸师》有曰，凡士大夫定罪，不施以肉刑，而是劝其自裁，以砺臣节。其次便是戮于朝，同姓贵族有罪，则由甸师执法。”
“礼不下庶人，其本意是对待黔首，不应用礼仪来要求他们懂得廉耻荣辱，而是由律法条文加以约束即可。”
“左庶长（嬴杰的爵位）若不信，请回去翻阅《周礼》。”
有理有据的一番话，让嬴杰一时陷入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陈平。
嬴杰搜肠刮肚，正要继续发言，子婴却悄悄拽一下他的袖子，随后贴着他的耳畔低语：“莫要再行无谓之举，你看看如今的朝堂是何局势。”
被他这么一点拨，嬴杰恍惚间清醒过来。
环顾朝堂的三公九卿，几乎没有一人会站出来支持宗亲。
这说明什么？
说明商鞅的影响力，早已渗透人心。
如果没有当年的商鞅，河宗冯氏、琅琊蒙氏、频阳王氏、陇西李氏，这些得益于变法秦国的功臣世家，也没办法凭军功爬到如今的地位。
果不其然，这时蒙毅站出来声援商鞅。
“蔡国相生前对商君之死痛感惋惜。”
“曾有曰：商君为秦孝公明法令，禁奸本，尊爵必赏，有罪必罚，平权衡，正度量，调轻重，决裂阡陌，以静生民之业而一其俗，劝民耕农利土，一室无二事，力田稸积，习战陈之事，是以兵动而地广，兵休而国富，故秦无敌于天下，立威诸侯，方成大秦霸业。”
（注：蔡国相、蔡泽，是历经秦昭襄王、秦孝文王、秦庄襄王、秦始皇的四朝元老。）
“且不提商君生前之过如何，论功绩，足可荣登我大秦功臣前茅。”
他刚说完，嬴瑞就离席起身，边走下台阶，边说：“太尉之言甚为在理。”
“自商君变法以来，我大秦国力日益强大。耕，使百姓免遭饥寒之苦。战，使我大秦锐士战力天下无双。法，令我大秦境内安宁，百姓皆是路不拾遗，人人做到见义勇为。”
“如此功臣，怎可令其英名淹没于历史长河之中？”
“朕之所以要将商君印在大钞上，便是要让世人都记住，正是因为有商君率兵出击，我大秦当年才能击败魏武卒，收复河西之地。”
“正是因为有商君变法，我大秦才能凌驾于六国之上，为后来的统一大业奠定基础。”
话刚落下，三公九卿纷纷行礼附和：“陛下圣明，臣等附议。”
子婴也紧跟着表态：“启奏陛下，商君于我大秦而言，乃肱骨之臣。臣对此无异议。”
嬴杰咽下一口郁气，无奈跟着附和道：“臣也再无异议。”
见宗亲也不再反对，嬴瑞便洒然笑道：“既然宗亲再无异议，那请接着看下面三种大钞。”
随着最后三口箱子被打开，满朝文武终于见到“5贯大钞”的人头像，又是何许人也？
只见上面印着三位鼎鼎大名的文臣，排在最右边的是百里奚、中间是张仪，左边的是范雎。
再看“贰贯”大钞，同样是三位武将，他们分别是司马错、白起、王翦。
而最后的“壹贯”大钞人头像，则是宣太后芈八子。
这时候满朝文武才明白过来。
皇帝小儿发行新货币的本义，并非是为了追缅秦国历代先王。
而是那些对秦国做出重大贡献的大人物，都能刻印在大钞上，供世人时刻怀念他们。
一时间，整个朝殿变成讨论这些文臣武将生前的功过是非。
也有一些自负才华横溢之人，躲在角落悄悄发愤图强。
“将头像印在货币上，让天下人领略其生前风采。”
“这是何等辉煌荣耀？”
“吾辈当自强，愿我死后，也像我大秦历代功臣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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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朝会如火如荼的进行时。
后宫这边却即将迎来一场惊心动魄的对话。
许负和师弟站在宫门口待召入宫。
师姐弟朝夕相处多年，即便师弟再怎么粗心大意，也能发现今日的许负，好像有点不对劲。
“师姐，您怎么了？”
“为何有此一问？”
“我发现师姐...今日有点魂不守舍，脸色也不太好。眉宇间，总是透着一股忧愁。”
许负轻叹口气，悠悠说道：“数日前，我曾为自己卜过一卦。”
“卦象显凶！”
师弟惊讶道：“那这趟入宫，岂不是凶多吉少？”
许负轻轻点了下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原以为，躲在府里闭门不出，就可以躲过去。不料...该来的，还是来了！”
“师姐如今已经位极人臣，到底是谁想害你？难道是...”
师弟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许负厉声打断。
“师弟，慎言。”
就在这时，宫殿里传出吕欢的拉长音。
“宣——”
“国师入殿。”
许负对师弟嘱咐道：“后宫外男不得入内，你就在这里等我。”
“师姐放心，如果你遭遇不测，我会替你收尸，并且给你买一口上等棺木。”
闻听此言，许负忽觉心如刀绞，一口老血欲吐不快。
“闭上你的狗嘴。”
“......”
踏进兴乐宫主殿，许负向宝座上的皇后恭敬行礼。
“臣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长乐未央。”
冯媛轻启朱唇：“许卿平身，采儿，为国师赐座。”
“诺。”
待许负落座，冯媛就开始套近乎。
“国师不必这般拘谨，说起来，本宫与国师相识已有八年，也算得上姐妹一场。”
许负颤巍巍回道：“娘娘说的是，倒是微臣见外了。”
说完，轻轻抬起头来正视冯媛。
今日的冯皇后装扮，处处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渐变色的眼影、向上弯的眉角、暗红色的朱唇，最后配上精致奢华的头饰，还有时刻充满智慧的眼神。
饶是许负这种心如磐石的修道之人，也会因为她这身反派妆扮，而感到压迫感十足。
“今日请国师来，实则想请国师卜一卦。”
许负以为要给冯媛算命，不由得心中一紧。
从刚才的对视中，她隐约窥探到冯媛的不怀好意。
“微臣责无旁贷，请娘娘出示生辰八字。”
冯媛却说：“并非本宫要算命，而是另有其人。”
说着，向侍立一旁的采儿招招手，命令她把托盘端过来。
见许负一脸不解，冯媛急忙解释道：“今日卜卦之人，乃是本宫族中一个要好姐妹。”
“如今她已经到了二八年华，待字闺中多年，相府正为她张罗婚嫁。”
“只是她不愿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直叫嚷着要为自己寻得良婿。”
“而她的父母又拗不过，不得已只能遂了她的愿。”
“不过最终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让本宫这位姐妹，遇到中意郎君。”
“目下两家人正在谈婚论嫁。”
“本宫请国师来，就是想看看，这个夫婿是不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
许负应承道：“娘娘宅心仁厚，即便身处宫中，也时刻心系族中，实在叫微臣汗颜。”
说完，就抬手打开托盘上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张金黄色的绢帛。
就在许负专心致志研究生辰八字的同时。
冯媛却和采儿互递眼神，好似有什么阴谋，正在悄悄酝酿之中。
而主仆二人却不知道。
许负嘴里念念有词、兰花指不停掐算着，看似在算卦。
实则一心二用，眼角余光也在留意主仆二人的动静。
过了一会，许负装模作样的放下绢帛，略显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冯媛命宫女把提神的人参茶端过去，随后追问道：“请问国师，本宫这位姐妹，余生是否安康？”
许负挤出一抹笑容，道：“娘娘且放心，臣观此八字，当是有福之相，安享到古稀之年，自然不在话下。”
闻听此言，主仆二人再次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丝庆幸之色。
其实这个生辰八字，并非冯媛的亲族姐妹。
而是采儿的生辰八字。
找许负算命，只是为了验证“假腹产子”的秘密，将来会不会暴露。
万一许负算出采儿的命途不顺。
那么就说明秘密终将曝光，采儿作为主要涉案人员，也必定没有好下场。
冯媛这时喜上眉梢，笑盈盈对许负说：“真是辛苦国师了。”
“娘娘言重，为娘娘分忧，乃微臣本分。”
“国师又开始见外了，据说国师出海数年，在海外蛮荒之地吃不好、睡不好。本宫为此感到相当心疼。”
“故而，为国师准备了几套衣袍，还有一些滋补良药，算是本宫一点心意。”
（给各位读者说声抱歉。作者因为最近病了，前段时间就时常感到精神不振，目前还在住院，因此耽误了好几天没更新，现在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过来，完全凭一口气在码字，请读者们见谅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