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册里的照片撒了一地。
秦林城怒意隐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睁大眼睛看看，那个野种哪里跟我像了？！”
季染弯下腰，捡起照片。
20多年前的照片。
照片里的男孩子。
眼睛大大的，脸圆圆的，很可爱。
她苦笑起来，小池和秦林城长得不像，她能有什么办法。
“秦林城，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不等季染说完，秦林城就厉声打断。
“没有必要！”
那个孩子，但凡长了眼睛的，都不会觉得是他秦林城的儿子。
从头到脚，没有一处长得像他。
何必浪费时间去做亲子鉴定！
季染蹲在地上，浑身发抖，眼底遍布幽怨。
他就是不想认小池，就因为他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秦林城，你根本就是不想认。”
她低低地笑开，心寒而绝望。
“小池身上是流了秦达的血，可他也是你的儿子，身上流的一半血是你的。虎毒不食子，你禽兽不如……”
“你再说一遍？！”
秦林城黑沉着脸，将她从地上拖拽起来，甩向一旁的沙发。
身体落在沙发上，被轻轻弹起，季染摔得眼冒金星。
秦林城倾身而上，掐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季染突然之间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要是不认小池，不救小池，她便和小池一起去死。
“我有说错吗？”
她揪住他的衣领，指尖颤抖泛白。
“秦林城，你不就是恨秦达，恨我吗？可你再恨我们，也不应该不救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使尽全身力气，推开身上的男人，理平衣服上的褶皱。
再开口，语气淡然，极其平静。
失望透顶心如死灰，大抵就是她这副模样。
“秦林城，你不救小池没关系。大不了，我们把命都赔给你。但是，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秦林城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衣服上一点褶皱都没有，一派优雅。
“你怎么个不放过法？”
季染平视他，眼里突然之间有了光，好像又变成了三年前的样子。
自信的季副总，善于谈判的季副总。
“我会告诉媒体，你对亲生儿子见死不救。”
“你怎么向媒体证明那个野种，是我的儿子？”
“不准你再说小池是野种！”
季染怒吼，全身的刺都立了起来。
“我会让你在媒体的见证下，去做亲子鉴定。”
秦林城大笑出声，肩膀都跟着颤动。
“季染，京州有几家媒体会搭理你？”
“会有的。秦林城前妻的邀请，加上劲爆的内容，他们会感兴趣的。”
只是那样一来，小池就会暴露在公众之下，被人指指点点。
小池就会知道，他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不仅不被亲生父亲喜欢，反而被厌弃仇视……
她怕，小池遭受这些打击，一辈子都不快乐。
她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秦林城，三年前你召开新闻发布会，利用媒体让公众相信我们婚姻幸福。”
“三年后的今天，我也能利用媒体让公众相信，你是个连自己儿子都不救的禽兽。”
秦林城从沙发上站起来，高大的身影逼近。
“你学得倒是挺快。只不过，你这么做，就不怕三年前的案子被翻出来，再进去一次？”
他眼中冷得结了冰。
将他们水火不容的关系，曝光给媒体，就意味着——
所谓的婚姻幸福，只是为了摆脱罪名的谎言。
那当年的故意伤害罪，极有可能是成立的。
这些，她都想到了。
所以，她从来不敢对媒体，“揭露”秦林城的真实样子。
“真到那时候，秦总跟我就是共犯。”
秦林城轻轻鼓掌：“秦达的女儿，果然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从他第一眼看到她，就是这么看她的。
“跟我同归于尽，还是捐骨髓救小池，一切都由秦总决定。”
她挺直了背部，迈着坚定的脚步走出书房。
走到门口处，她停下脚步。
“我等秦总消息。最晚到明天下午5点，过时不候。”
女人看似潇洒地离开，心里实则忐忑不安。
季染走后，秦林城寒着脸站在书房。
没有人，可以威胁得了他秦林城。
“把那家人赶出医院，立刻马上！还有，通知所有媒体，和秦氏集团有关的采访，都必须经过公司公关部的审核，否则，一律不准发布。”
他要让季染，哭着跪着来求他。
*
他不信，小池是他儿子。
她早有心理准备。
就算把亲子鉴定报告甩在他脸上，他也不会承认。
季染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到病房。
病房门口。
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躯。
脚边放着一大一小的箱子。
“凯凯。”
她颤抖着声音，上前搂住孩子。
孩子手脚冰凉。
“季小姐，刚刚医生来通知，让孩子出院。”
护工畏手畏脚地站在边上。
季染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病床已经被其他病人占了去。
仁德医院向来床位紧张。
“我知道了。”季染抱起孩子：“大姐，你能帮我拿一下箱子吗？”
护工连连点头，边走边纳闷，不知道这对母子得罪了谁，怎么就被赶出了医院。
大半夜的，还得去找住处。她看着，都有些不忍心。
走出医院，季染就近找了一家快捷酒店。
万一小池出现意外，可以第一时间送到医院。
季染安顿好小池，坐在床边，深深凝视着孩子。
她心里清楚，秦林城根本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她敢威胁他，他就把她的路都给堵死，让她无路可走。
*
第二天傍晚，季染抱着小池，来到江南苑。
江南苑四周，停满了豪车，保镖里三层外三层，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京州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各大媒体的身影也出现其中。
看阵仗，秦林城是要将他宝贝不已的儿子，介绍给公众了。
里面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大门外，是孤零零的孤儿寡母。
季染嘴角勾起浓浓的嘲讽，不自觉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苍白，瘦小，奄奄一息的小池。
她可怜的，不被承认的小池。
眼泪汹涌而至，砸在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