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染将车子停在破旧的小区门口。
夜色下，路灯摇摇晃晃，散落微弱的光，光秃秃的树，零散错落在路边。
偶有几个上晚班回来的人，路过车子旁边，忍不住打量上几眼。
他们附近，很少有这种上百万的车子。
季染坐在车内，时不时看向腕表，等得有些心烦意乱。
来之前，她做了很长的心理建设。
当沈朗告诉她，器官库可能有匹配的肝源时，她激动地摇着他的手臂，一个劲追问具体情况。
沈朗支支吾吾，像挤药膏似地才把事情说完整。
她听后，燃起的希望，又瞬间熄灭。
秦林城不可能那么好心……就算匹配，也绝对不可能捐肝给程鸣。
“虽然钟艾说，秦总很早就在器官库建档了，但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学姐，我觉得多半是为了以此要挟你。”
“而且，秦总明显是故意通过钟艾告诉我，让我再告诉你，好让你主动去找他。”
她抓到沈朗话里的关键点。
“你是说，秦林城等着我上门去求他？”
沈朗点了点头：“我想应该是的，不然秦总干嘛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如果求他有用，未尝不可……
她没有时间想别的，直接开车到医院，先核实信息。
医生隐晦地告知，器官库只登记了一名志愿者的信息，其肝脏和程鸣相匹配度，但他们不方便透露任何信息。
如果只有一名志愿者，那无疑就是秦林城了。
和沈朗一样，她仍然心存疑虑。
事情太过巧合。
和小池的骨髓匹配，是因为秦林城和小池是父子关系。
程鸣呢，他们非亲非故，怎么可能会匹配。
虽然怀疑，有可能是个骗局，甚至是陷阱，她还是来了。
程鸣的生命只有一次，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都要抓住。
时间过了9点，秦林城还没有回来。
季染发动车子，准备离开，第二天再来。
车灯透过挡风玻璃，照得人睁不开眼，季染用手臂挡住眼睛。
迎面开来的车子，在距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停下，熄火。
修长的腿，迈出车门。
秦林城下车，淡淡地瞥了一眼她的车子，很快收回目光，挺拔的身影，径直走向楼梯口。
季染解开安全带，加快步伐追了过去。
光听脚步声，他都能感觉到她的焦急。
他眉头皱起的同时，放慢了脚步。
“秦林城！”
季染走得有些气喘，出声叫住他。
秦林城在楼梯口停下脚步，转身，双手抱怀，神情淡淡。
“找我什么事？”
季染咬着唇道：“你应该知道我找你什么事。”
“我不知道。”
秦林城面色如常，看向她的目光里，却隐隐透着炙热。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故意透露消息给沈朗，不就是为了让我来求你吗？现在我来了，你就不用装了。”
季染的语气不是很好。
没有求人的态度和自觉。
秦林城蜷起手指，目光冷了下去。
“既然有求于人，你是不是应该拿出点诚意？而不是一副我欠了你的样子。”
他们在楼梯口僵持着站了好一会，身边陆陆续续，有人经过。
秦林城见她不说话，便撇下她，准备上楼。
“等等！”
季染拉住他的衣角，放低姿态。
“要怎么样，你才能捐肝给程鸣？”
秦林城垂眸，凝着抓住他衣角的手，指尖在轻轻颤抖。
料到她一定会来找他。
听到她开口为另一个男人，低声下气地求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隐下情绪。
“上楼再说。”
季染警惕地看了几眼楼道。
房子没有电梯，楼道昏暗，墙上好几处石灰，斑驳掉落。
和她以前租过的房子环境，差不多。
很难想象，秦林城居然会住这种地方，向来养尊处优的他，怕是很不习惯。
“不敢上去？”
秦林城口吻揶揄，插在兜里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握紧。
内心深处，怕她拒绝。
“我既然敢来，就没什么怕的。”
季染看似轻松，实在心里很害怕。
光是站在秦林城对面，紧张压迫感就席卷全身。
“能走吗？”
秦林城扫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指着楼梯问。
“你住几楼？”
季染朝楼上望去。
“三楼。”
不算高，她应该吃得消。
季染越过秦林城，抬腿拾阶而上，一手扶着楼梯，一手扶腰。
秦林城默默地跟在后面。
到了三楼，眼前出现一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秦林城掏出钥匙，拧开门锁，大门敞开，季染跟着进去。
屋内布置简陋，除了床和桌椅，几乎没有其他多余的家具。
她不着痕迹地用指腹抹了一下桌子，纤尘不染，算得上干净整洁。
想想也是，秦林城有洁癖，多半受不了脏和乱。
当着她的面，他脱下穿了一整天，满是灰尘的工装外套。
修长的手指摸到皮带时，他动作一顿，瞄了她一眼。
季染迅速别过脸，脖子和脸红成了一片。
秦林城一声哂笑，踱步到卧室。
里面传来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季染双手捏着衣服下摆，一刻都没有放松。
再出来时，秦林城换了一身干净的居家服。
“喝口水。”
他倒了一杯温开水，递到她跟前。
她站着不动，盯着他手里的杯子，没有接，满脸防备的样子。
怕他下药？
他无声地笑了笑，将杯子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
季染也拉开椅子，坐下之前，还特意将椅子拉远，和他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
都进了房间，她这一米的距离，防得了什么。
他想做些什么，轻而易举。
秦林城觉得既好笑，又生气。
茶杯冒着热气，氤氲袅绕，模糊了彼此眼底的情绪，室内陷入一阵沉默。
“想让我捐肝给小医生？”
秦林城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气氛。
“是，我们暂时找不到其他肝源。”
季染看着秦林城，干涸的嘴唇，一张一合。
“我和小医生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冒风险捐肝给他？”
他挑眉，拿起刚才那杯水，指尖在杯沿处打圈。
“只要你捐肝给程鸣，我可以……”
秦林城动作一顿，目光灼灼，牢牢锁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