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城将手里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放，神情和语气均是淡淡的。
“嗯，我知道。”
徐妈本来有一肚子话，想和秦林城念叨，见他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她便识相地没再啰嗦。
“少爷，我先下去了，您也早点休息，不要弄得太晚。”
徐妈轻轻退出书房。
秦林城身体往后一靠，仰头看向天花板。
季染是故意和徐妈说的吧？为的是让他相信她。
她真的多此一举了……
她说的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态度。
他愿意相信她，就算说的是假的，他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他若不信，就算说的是真的，又有什么用。
秦林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骨节分明的手，拉开抽屉，指尖碰触到烟盒，犹豫了几秒之后，重新收了回来。
季染不喜欢他抽烟。
他决心彻底戒烟。
她不喜欢的事情，他以后都不会再去做。
他关上抽屉，起身离开书房。
卧室里，女人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露出毛绒绒的脑袋。
他侧躺着，借着暖洋洋的床头灯，凝视她的睡颜。
她睡得很香，往他怀里靠了靠，双手抱住他结实紧致的腰肢，呼吸清浅。
秦林城无奈地笑了笑。
是不是又把他当成了程鸣，才会这般依赖他。
他花上一辈子，能不能取代程鸣在她心里的位置？
自信骄傲的秦林城，第一次失去对事情的把控。
黑暗里，他温暖的指腹，抚过她的脸，将她的眉眼，刻进脑海里。
*
春末夏初的后半夜，空气里还带着一丝凉意。
季染刚喝完床头柜上的温开水，肚子便开始一阵一阵收缩，身子缓缓滑落在地，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额间耳边的头发，湿漉漉地黏在了一起。
“秦林城！”
她惊慌失措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响起。
秦林城从床上一跃而起，单膝跪地。
“染染，怎么了？”
季染秀眉紧蹙，一手紧拽秦林城的衣袖，一手指着自己的肚子。
“要，要生了……快，快送我去医院……”
秦林城顺着季染的手，看向她的肚子。
地上湿了一片，羊水破了。
向来沉着冷静的秦林城，六神无主，慌慌张张地抱起季染，冲出卧室。
“徐妈！”
秦林城边疾步走，边朝着一楼的佣人房大声喊。
佣人们纷纷闻声起床。
“快准备东西，染染要生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因为孩子发动的时间，比预产期早了整整半个月，观澜别墅上上下下，灯火通明，一阵手忙脚乱。
佣人们拿起待产包，就往车库走。
抱着季染的秦林城，连睡衣都来不及换，拖鞋还在半路掉了一只。
“染染别怕，我们很快就到医院。”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步伐凌乱，比怀里的女人，更加紧张不安。
季染疼得没什么气力跟他说话，只紧紧勾着他的脖子，咬着唇忍着剧烈的疼痛。
本来呼呼睡大觉的秦煜祺，也被吵醒，揉着惺忪的睡颜打开房门。
“徐奶奶，家里好吵啊。”
小家伙扶着栏杆，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走到楼下，迷迷糊糊地拉住徐妈的衣角。
“小少爷，少奶奶要生了，正赶去医院呢。您赶紧回房间睡觉，明天带你去医院。”
小家伙一听季染要生了，立马不瞌睡了。
“徐奶奶，我不要睡觉，我现在就要去医院！”
小家伙拉着徐妈的手，一个劲往外走。
“您现在就带我去！我答应过妈咪，她生妹妹的时候，我要守着她的！妈咪也答应过我，会让我第一个看妹妹长什么样！”
徐妈拗不过小家伙。
“好好好，咱们现在就过去。不过，小少爷，我先帮您换身衣服，外面冷。”
小家伙“蹬蹬蹬”跑回卧室，从衣柜里随便拿出一身衣服，套在身上。
“徐奶奶，我换好了，我们赶紧走叭。”
秦林城的车子稳稳地开到仁德医院。
院里的医生，早已等在门口。
秦林城小心翼翼地将季染抱下车，放到推床上。
“秦先生请放心，秦太太定能平安生产。”
产科医生进入手术室之前，对满脸担忧的秦林城说道。
“记住，万一发生意外状况，保大人。”
手术室的门合上之前，躺在推床上的季染，听到秦林城低沉坚定的声音。
她眨了眨眼睛，收紧的十指慢慢放松。
她没有想到，秦林城居然会对医生说，保大人……
生产的过程，并不顺利。
明明是第二胎，却比生崽崽时，还要难。
季染痛得全身的骨头，都像被人敲碎，再重新组装在一起。
秦林城衣衫凌乱，站在手术室外，一度想进去陪产。
但季染坚决不让他进去。
“不要让他进来！”
她不想被秦林城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哪怕生的是他的孩子，她也不想被他看到。
“生个孩子而已，你别搞得这么紧张。”
被秦林城一通电话叫过来的宋之贺，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手术室。
秦林城冷冷地剜了他一眼。
宋之贺自打嘴巴。
“是我说错话了。女人生孩子，相当于去鬼门关走一趟，你是该担心，是该担心。”
宋之贺赶紧转移了话题。
“阿城，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秦林城单手插腰，深邃的眼睛，一直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压根懒得搭理宋之贺。
女人的惨叫声，偶尔穿过手术室的门，传到外面。
秦林城的心，就会狠狠抽搐。
“爹地，妈咪还在里面吗？”
小家伙也跑到了手术室门口。
秦林城垂眸看向秦煜祺，摸着他的脑袋。
“嗯。”
父子两个抿着唇，神情严肃地并排站着，如出一辙。
“崽崽，来，到宋叔叔这边来。你别跟你爹地一样，搞得紧张兮兮的。”
宋之贺偷偷拉了拉小家伙的衣角。
“快天亮了，叔叔带你去吃点东西。”
小家伙站着不动。
“我不饿，我要等妈咪和妹妹出来。”
妈咪和妹妹在里面，也饿着肚子呢，他怎么能一个人去吃好吃的。
十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