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斯酝酿的时间还挺长,房如雪也就闭着眼,也没有催,静静地等待着。
“陛下,请恕臣之无礼,只是有些担心,不知陛下如此饶恕世子,可是对世子……”
吕斯思前想后,还是把自己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毕竟按照现状,房如雪是整个天下,房氏最大的宗,可偏偏,房如雪这一脉,除了她以外,没有其他人。
按照房如雪的说法,是她的父母在她四岁那年,双双饿死,除了她以外,没有留下任何子嗣。
而房如雪的父亲,也是单脉独传,所以,房如雪的身份,就显得极为尴尬。
对于这些世家大族来说,对于一个近乎流民的“女流”来当皇帝,虽然也有可取之处,但还是担心没有家学之优良传承的房如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用低情商的说法,就是担心房如雪有恋爱脑,看见俊男靓仔,就走不动道了。
黄健虽然也是流民出身,但他得到了其父亲平北侯的荣光,成功变成了贵族子弟。
所以,一副俊男模样的黄健,自然在贵族子弟中,鹤立鸡群。
本来作为士大夫之风骨,吕斯还是对房如雪这个皇帝很满意的。
毕竟自完成九州的统一后,房如雪这个开国皇帝,就一直窝在皇宫里,几乎把所有的政事都交给诸位宰执。
只是,刚开始点时候,为了宰执间的制衡,将丞相的权力进一步分割了。
现在宰执们要通过一个决策,需要经过所谓"公阁"的同意。
天子垂拱而治,这是上古皇帝的做法,也是每个儒者士大夫的千年美梦。
皇帝乐于交权,他们也就乐于为自己的远大理想,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本来,这一切都还好好的,朝廷也是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但是,今日皇帝的上朝,却一改之前默不作声的态度,然后还亲自下令,让黄健带兵上阵。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皇帝被迷了魂,还是皇帝觉得他们的做法不妥,打算收归权力。
还是说皇帝觉得,文臣的实力太大,想要提高武官的力量,达到朝堂的进一步制衡?
在来静心斋路上,左相吕斯想了很多,也在琢磨着,到底该如何开口。
且如果真被自己猜中,他到底该用什么方法来劝谏皇帝。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房如雪却道:
"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虎父无犬子罢了,而且那句,莫须有,莫须有,给我的触动还挺大,你呢?吕相公,前朝的事,你应该被我更清楚才对。"
左相吕斯稍作沉吟,开始思考皇帝的真实用意。
在他面前,皇帝并没有端起架子,而是自称"我",看样子是想平和言语的。
至于皇帝口中的"莫须有",这可是前朝的"忠献公"的千古恶臭之罪名,世人听了,都得唾上一口唾沫的。
吕斯思考再三后,决定先顺着房如雪的意思,说:
"官家,'谬丑'之千古罪人,属实当谴,可若一纨绔子弟,举此大义之词,难不成我等也得退让三分吗?倘若让世子开这恶端,后继恐怕有人借此脱罪呀。"
"无妨,今日之事,不过是朕处理的,你们做大臣的,难道还分不清吗?"
房如雪话音刚落,就突然连连咳嗽,吓得吕相公连忙起身,避开因为咳嗽不慎走露之风情。
这时,最为风光的太监,也是太监中的第一人,大押班林翰连忙小跑过去,扶着房如雪的身子,右手轻轻拍着皇帝的后背。
林大押班是又气又急,看着周围惊慌失措的小太监们,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大声怒斥道:
"你们这些饭桶,没看见官家咳嗽成这样吗?还不赶紧把冰糖雪梨送上来,给陛下润润喉?!"
"无碍,无碍……"
房如雪深吸了口气,轻轻擦去两眼间因剧烈咳嗽而涌出的泪水,摆手道,
"今天已经吃过了,朕之前说过,一天最多吃两次,不能多吃……"
林大押班看着房官家虚弱苍白的脸色,心疼得直抽搐,他咬牙切齿地瞪视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个宫女和太监,
"哼!真是一群废物!还不赶快滚下去?!难道要我教你们做事吗?"
宫女和太监闻言,哪里敢怠慢?纷纷快步离开静心斋,去做他们该做的事。
等他们都离开后,左相吕斯也站起身来,再得到房如雪的允许后,把自己的手轻轻搭在房如雪的纤细右手上。
吕相公刚闭上眼睛,就被着急的林大押班问道:
"吕相公,怎么样,陛下的龙体,可有……"
"唉……"
吕斯白了林大押班一眼,随即神色十分严肃地看向房如雪,
"陛下,如林押班所说,臣也建议你,还是喝点冰糖雪梨,润润喉,然后多加休息,臣,实在是才浅学薄,难给陛下提供合适的建议。"
说实话,吕斯是真的很郁闷的。
他家不仅可以说是"六世三公"的显赫之家,而且他家还出过好几任太医,他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自信的。
但自从他遇见女帝房如雪后,整个人就挫败了,他费劲多少力气,陛下的症状还不见好转。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内侍省里,出了细作,故意暗害陛下。
为此,他还建议过陛下,将内侍省里面的人统统换掉。
现在的内侍省,已经是从上到下清洗过一遍的了,但陛下的"痨病",却还是一直不得好转,他也不清楚为什么。
"无碍,无碍,多谢吕相公和林大家关心了,朕没事的。"
房如雪笑着摆了摆手,重新躺回凳子上。
大押班林翰自然不敢接皇帝的谢意,急忙跪倒在地,连称不敢。
而左相吕斯则叹了口气,摇头劝道:
"陛下,平和近人是好事,但陛下这般,臣还是很担心这群无根之人恃宠而骄,得意忘形,最终做出某些可怕的事情来,陛下,切莫忘了,先朝祸乱朝政之事。"
"朕知道了,吕相公言之有理,"
房如雪却不在意,轻轻摆了摆手,咪着眼睛,装作开始休息。
但在她心里,却是这般说道:
唉,真希望那个家伙,有个系统之类的,好让我的破毛病变好,老乡啊,你可得争气一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