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一举一动,都由皇城司传到李晔耳中。
没想到李祎与裴氏的争斗这么快就展开了。
这些年裴氏的手的确伸的有些长了,裴氏子弟在地方任知州、知县的有四十三人,在朝廷上也有七人,这些都还在李晔的忍受范围之内。
但裴家的手居然伸向军中,这便超出李晔的容忍范围之外了。
一个裴约倒也罢了,此人在河东将佐中算不得名将。
但暗中笼络高季兴,就不得不说裴家的心思有些大了。
高季兴什么人?历史上著名的钻营者,反复无常,被诸国戏称高赖子。
当初攻打汴梁,此人带头投降,李晔也不好针对他,封了一个防御使,没想到顺杆往上爬,抱上李禔的大腿。
而裴家作为一个老牌世家,跟这样人的走到一起,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其他的几个世家,都老老实实,低调度日,偏偏裴家逆风而上。
名为帮助李禔,还不是走外戚的老路子?
裴家的确对李晔有恩,但李晔该给的都给了。
裴贞一封皇后,李禔封嘉王,裴贽也立身朝堂之上,裴家当年送出去的东西,这些年早就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了。
还想要什么?
弄倒韦昭度,现在又来了个韦家。
难怪当年太宗立国之后,不遗余力的打击这些世家。
就跟后世的垄断资本一样,他们的野心和渴求是无穷无尽的。
事实上,李晔觉得坐天下,最主要的对手就是这些世家,以及幕后的豪强势力。
朝廷既要打击他们,防备他们的势力过于膨胀,又要利用他们。
就像当初若是没有裴家的投资,李晔的路会走的更加艰难、艰险。
“徐温的态度,将影响裴氏与太子的平衡,目前来看,太子针对裴家是明智之举。”李巨川幽幽道。
李晔当初立李祎为太子,也存了让他跟裴氏过过招的意思。
“这个徐温还真是聪明人,似乎并没有倒向裴氏。”
“但也没有倒向太子,倒向太子的是刘存。”李巨川小眼睛骨碌碌转了起来。
如果是李神福这样的大将军倒向太子,李晔就要小心了,但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刘存,一切就还在控制当中。
李晔也就不必亲自下场平息事端。
或许两边这么暗斗,更多的牛鬼蛇神会付出台面。
也更能看清裴氏想走到哪一步。
李晔隐隐感觉,李祎每次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如新罗之谋,一举灭亡新罗王室与豪强,断了新罗的根,免了大唐的后顾之忧。
现在也是如此。
裴氏快要成为大唐的毒瘤,到了不得不打压的时候,李祎这个时候动手,也踩在李晔的点上。
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
既压制了自己的竞争对手,也为大唐剪除隐忧。
顺势而为,让李晔挑不出毛病。
至于独孤敬达的死,李晔觉得可能永远是个不光彩的秘密。
“封独孤敬达为三等功臣,厚葬于忠魂寺。”
长安的明争暗斗,影响不了倭国的形势。
长门国被攻破之后,倭国的大门才算正式打开。
在刘知俊趁乱攻入长门城的时候,倭人即便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依旧负隅顽抗。
平国香领家族武士守住垛口,以长矛弓弩接战,但在天策右军强大的攻击力面前,倭人的抵抗杯水车薪。八壹中文網
眼看唐军就要占领城墙,平国香居然驱赶倭兵抱火油扑向唐军。
倭人矮小,但也灵活。
月黑风高,唐军一时没搞清状况,火箭就从天而落。
六百余将士葬身火海。
这是天策右军登上倭土伤亡最大的一次。
平国香与平良持在兀自在城中阻止巷战。
刘知俊怒不可遏,唐军将士人人愤怒,这还是他们碰到最顽强的对手。
即便是契丹人,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也会投降。
巷战时,不断有倭人手持火把、怀抱油罐扑出,与唐军将士同归于尽。
“大将军有令,屠城!”
既然不愿降,那就去死。
屠城令一下,唐军不再留手,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倭人烧,唐军也烧。
城内建筑多是木制,大火一起,便成燎天之势。
无数的倭人在城内哀嚎惨叫。
“为天、皇陛下尽忠!”
“宁可玉碎,绝不投降!”
烟火中,到处都是倭人怪异腔调的呼号。
平民的、倭人的。
平国香领了一众武、士从火中冲出,额头上全都绑上白带,身后倭兵手持竹矛,双眼血红。
但迎接他们的是漫天箭雨。
唐军弓弩之利远胜倭人,五十步内,寻常铁甲如同纸片,更不用说倭人的竹甲。
铁甲是将佐才有资格穿戴的。
手持竹矛的杂兵连竹甲都没有。
披着单衣、穿着草鞋就被驱赶上了战场。
一排又一排的倭人倒下。
战场如同单方面的屠杀。
平国香身穿精良铁甲,身中十几箭都没倒下,仿佛只要冲到唐军面前,这场屠杀就会反转。
然而等待他的注定是绝望。
前排弓弩手快速弃弓抄起地上的陌刀。
能成为弓手和弩手,不仅要灵敏,还要相当的体力,大唐盛行强弓硬弩,一张制式弓,一石左右,相当于一百斤,寻常人能拉开几次?一把蹶张弩,则是三石以上,没有力气能放几箭?
也只有他们才能玩的动陌刀。
刀光如瀑,纷扬而下。
倭人矮小的身体正利于陌刀劈砍。
陌刀之下,倭人武士化为一趟趟肉泥。
刘知俊持重剑踏前,铁甲红缯,威风凛凛,杀入倭阵之中,重剑抡转,血肉横飞。
平国香鼓起最后的一丝力气,哇呀呀的朝刘知俊冲去。
重剑放手一击,平国香人头高高飞起。
刘知俊看都不看地上的尸体,无论是平良持还是平国香,在眼中毫不起眼,大唐立国之初的名将、大将军,哪一个不是有灭国之功?
想到此处,顿时杀心大起,怒喝道:“鸡犬不留!”
长门城火光滔天。
有人奋战,自然也有人逃窜。
真正玉碎的是底层百姓与倭人。
平良持却率领一众武士、家臣、杂兵从西城门破城而出。
“本将军不是贪生怕死,长门已不可守,我们徒死无益,不如退守,以便更好的报效天皇陛下。”平良持装作若无其事的向部众解释。
“守护将军说的是,我们不能白死!”能跟着逃出来,当然都是些聪明人。
长门城的惨嚎,他们自动忽略了。
但唐军带给他们的阴影,却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而他们也会把唐军的恐怖散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