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凌云却不由得嘴角上弯,噙着笑说道:“你回去后便写上一纸状书,告到都城府衙。你只照实了说你被劫走之经过,但千万莫提及你知主谋是太子。你一并将玉佩交予府衙,只说劫你之人想要你的玉佩,故你呈上玉佩给他们查案用。那府尹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与监察司御史大夫张子屹向来交好。你的状纸提及先皇的随身雕龙玉佩,府尹定会将玉佩拿去给张子屹查看。而张子屹是太子那边的人,他定会将此事告知太子。”
“告知太子?”孟小鱼更加迷惑了。她对上官轩辕避之还唯恐不及,哪里还敢主动去招惹他?
上官凌云却说道:“太子定是误认为你真有先皇的玉佩。可他若发现你的玉佩并非先皇之物,定会担心事情闹到皇上那儿去。为免引火上身,他便会要求府衙逼你撤诉,将此案草草了结。届时你且装装样子,差不多便跟府衙要回你的玉佩,撤诉了事。如此一来,太子已知误会一场,你也不知他是主谋,他便不会再找你麻烦,你俩也便相安无事。”
孟小鱼仔细思索了一番上官凌云的话,觉得他这主意似乎也可行。
不过她还是有些心虚,毕竟她确实有过上官烈彦的玉佩,而手上这块是假的。可她想来想去,又觉得若不按上官凌云这主意办,那她以后就真的只能到处逃亡吗?书巫书屋中有众多的伙计,他们对她的相貌都很熟悉。若上官轩辕找人画一幅她的画像出来,那她大概是逃不了多远的吧?
上官凌云见孟小鱼犹豫不决,又继续说道:“都城府衙的府尹胆小怕事,向来不敢明着站在太子或我这边。他的属下当中有几个倒是与我有些交情,我可跟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私下提议府尹去请张子屹辨认玉佩真假,此事便可顺理成章地让太子知晓。即便这过程中有些我预料不到的变故,我也能保你全身而退。”
上官凌云此话确实像颗定心丸,给了孟小鱼很大的勇气。
他毕竟是皇子,要护她这么个还算老实的平民百姓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尽管上官轩辕已知她是女子,可即便被他捅出自己女扮男装写书开店之事,也总比到处被他追捕的好。
上官凌云在孟小鱼身前站定,目光柔柔地落在她白润无瑕的脸上:“太子那人向来不达目的死不罢休。他既已怀疑你有先皇的玉佩,便必定会追到赫北关。若他先将此事闹到了父皇那里,父皇也定会追查到底,届时连累了令兄也未可知。”
孟小鱼闻言顿时紧张起来。她确实可以一走了之,也可以抱着侥幸心理赌上官轩辕查不到她的去向,可如若她此去可能会连累哥哥,她却是不敢冒这个险的。上官轩辕毕竟是当朝太子,后面还有当朝皇上撑腰,可不是如周之高那般轻易应付得过去的。
“我……草民……”孟小鱼支支吾吾的,难得地没了主意。
“唉!”璃王长长一叹,又踱起步来,略显颓然,“生在帝王之家实非我所愿,我虽贵为皇子,却空有王号,便是连自己的家人都保不住的。好不容易有了你这么一个知己,却也无法保得你周全,又有何德何能护得了尚赫百姓?既无帝王之命,何降孤家寡人之灾耶?”
他一脸的悲凄,话语里却包裹着暖意。
孟小鱼于心不忍,加之也顾及自己和哥哥的将来,便应道:“草民多谢殿下之关爱和提点,草民这就回书巫书屋准备状纸。”
上官凌云立刻眉头舒展,暗暗松了口气:“如此甚好,我这便着人打点一下,定能护你周全。至于你兄长那里,你此刻便可修书一封,我定想办法帮你送与他。”
孟小鱼依言写了封信,简略地写了母亲和田后浪之死,又说了墨鱼魁的去向以及她在都城的地址。鉴于上官凌云在场,她也不好直言让哥哥和田大海找墨鱼魁报仇,更不敢提她离开渔村后的事。
她写完信后,便在上官凌云的相送中往皇陵外走,刚走到凉亭下的山脚,便听到不远处的屋内传来朗朗读书声,听着像是个小儿。
她顿住脚步,竖耳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了。
上官凌云笑道:“犬子读书惊扰到你了?”
“噢——殿下多虑了。”孟小鱼讪笑起来,思忖着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竟能将书读得如此流利,应当比一般孩童更加聪明勤奋的,怎么倒不像传说的那样被吓得痴傻了?
她也不敢多想,敷衍道:“草民未曾想到此处竟有孩童。”
“犬子三月前才搬来皇陵与我同住。前些日子受了些惊吓,如今除了贴身奴仆和我之外,不敢见他人。想必他适才远远见到你,便躲开去了。”
孟小鱼心中暗忖,都说璃王府失盗把上官凌云的儿子吓傻了,可听上官凌云适才的话,这孩子该不会是吓出了自闭症吧?
当然,自闭症是孟小鱼梦境中的名词。在她这个世界,自闭症这种病都被中邪、受惊、冲撞了太岁之类的说法代替了。
她尬笑道:“既是受了惊吓,怕是需让小公子多感受春花之艳丽、冬日之暖阳、人心之本善了。”她也只大约知道多让自闭症儿童多接触正面、阳光的一面有利于缓解病情,便只简单说了一句。
上官凌云闻言一怔,沉吟半晌,道:“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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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凌云刚刚送走孟小鱼,吴公公便迈着小碎步小跑着过来了。
上官凌云便对着吴公公如此这般地一番吩咐,不过是让他派人去跟府衙那边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怂恿府尹将孟小鱼将要递的状子告知御史大夫张子屹。
吴公公听完吩咐,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先皇的玉玺和玉佩乃皇上的一块心病。您让人故意将这事透漏给太子殿下,怕是保不得何公子周全。”
上官凌云神色自若:“无妨,她那玉佩并非先皇遗失的那块,乃她父亲留给她的。不过是太子自以为是罢了。”
吴公公微微愣了一下,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再争辩,而是换了个话题:“殿下,如今书巫书屋的雇工们跟何公子的护卫们也混熟了。书屋那边的人说,她的护卫们个个都说自己来自望南,可她的车夫枝椓却曾说过,他和马车原本是被宇宁世子葛玄凯买下的,葛玄凯转手便将人和车一起赠给了何公子,送他来皇陵找兄长。”
“宇宁世子葛玄凯?”上官凌云恍然大悟,“如此说来,那些护卫也是葛玄凯送她的?”
“奴才不知。”
“这便说得过去了。父皇早几年便下了诏令,宇宁王府之人无诏不可靠近都城两百里。她带着宇宁王府的护卫前来,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她来自宇宁。只是那发簪是如何落到她手里的?如今又牵扯进来了一个玉佩…..”
上官凌云蹙眉沉思起来,半晌后,又喃喃说道:“她那玉佩的背后,该不会是还有其它秘密?苏妙……”
“殿下,苏妙因救了那孩子一命而死,宇宁王府过意不去,收养了苏妙之女,这事倒也说得通。如此一来,发簪和玉佩如何落到她手上也算合理。”
上官凌云微微颔首,沉思良久,又道:“不该让她保管着。即便她不知这俩物件的来历,宇宁王夫妇可都是清楚的,必不会让一个姑娘家家拿着它们到处晃悠。她扮作男子,戴个男子发簪倒也说得过去,可那玉佩……必定不是真的。”
“殿下,奴才听闻葛玄凯的妹妹葛若兰跟这何宇年纪相仿。当年宇宁王的义子出事时,葛若兰也该也有六七岁了。这俩物什若最后落到她手上,也说得过去。”
“葛若兰?宇宁郡主?”
“是。算起来,宇宁郡主还是殿下的表妹。”
上官凌云忽然讪笑起来:“难不成还真是自家人?着人去查查,宇宁郡主如今可还在宇宁王府呆着。”
“是。”
上官凌云低头看了看孟小鱼刚刚写给哥哥的信。信已经被她用腊封好了,可信封上却写着“孟安归亲启”几个字。
他将信交给吴公公:“派人送去赫北关,交给卫将军手下的孟安归。”
“是。”
“去查宇宁郡主时,顺便查查,宇宁王府可曾有个叫孟安归之人。”
“是。”
“再查查,宇宁王夫妇除了多年前认了个义子,可还有认义女或收养何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