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蜡烛燃尽,另一根再燃起,直到第三根也快燃尽时,孟小鱼才终于幽幽醒来,脸色稍好,双眼也恢复了往日的灵动。
上官凌云朝着她微微一笑,温声问道:“醒了?”
孟小鱼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了两床厚实的被子里。
上官凌云赶紧将她扶起来坐好,端起地上的粥碗,舀了一勺:“你先喝点粥。我让他们加了点碎肉和枣子。”
“民女自己来。”孟小鱼有些不好意思,接过他手中的碗和勺子。
她实在太饿了,三两下便将粥喝光了。
上官凌云暗暗松了口气,帮她捋了捋凌乱的头发,问道:“可感觉好些了?”
孟小鱼这才想起自己之前似乎昏睡过去了,便略显尴尬地点点头。
上官凌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
孟小鱼一眼便看到信封上哥哥写的字,立刻喜笑颜开地接过信,说道:“殿下真找到民女兄长了?”
上官凌云含笑颔首,不语。
孟小鱼心情顿时无比欢畅,一时间竟都忘了自己还在狱中,也不忌讳上官凌云在场,拆开信就读。
小鱼吾妹:
兄与大海得知母亲与后浪噩耗,悲痛万分。为兄未能守护在母亲与吾妹身旁,羞愧难当。
赫北关军士分属徐、卫两将军。牢狱囚犯由徐将军分派,为兄听命于卫将军。依妹所述,墨鱼魁既已被送至赫北关,为兄定会设法打探其下落,让他给母亲和后浪一个交待。
卫将军有诺于为兄,待皇命诏我等回都后,他定赐为兄宅子。吾妹既已落脚都城,还望吾妹耐心等待为兄归去,届时接你同住,你我定居都城。
切记珍重!
兄孟安归
孟小鱼紧紧地捂着信,泪流满面。这么久了,她终于跟哥哥联系上了。只要墨鱼魁还在赫北关,哥哥和田大海定然不会让他好过。
上官凌云默默看着孟小鱼,直到她不再哭了,才向她伸出手,温声说道:“给我。”
“啊?”孟小鱼一脸迷惑。
“把信给我。你在此处并不安全,若让人看到你的信会给你带来麻烦。”
“这是家兄的来信,不会给我惹麻烦。”孟小鱼捂着信,哪里肯放手?
她这神情,瞧着就是一个撒娇耍赖的娇蛮小妮子。
上官凌云心中一阵悸动,暗忖这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就想宠溺,不禁便生出想由着她的性子的冲动。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在狱中,由不得她,便微笑说道:“你想想看,你兄长在信封上写着‘孟小鱼’亲启呢。你跟皇上说你叫何雨,让他知道了这封信,岂不是百口莫辩?”
一语惊醒梦中人。孟小鱼忽然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个大错。
她自以为聪明,以为上官凌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来历,却忘了她上次给哥哥写信时,信封上写的就是“孟安归亲启”,而且信上落款也是“小鱼”。即便上官凌云是个君子,不看信的内容,他看信封也早能猜到她不姓何,而姓孟。
如若他派去给哥哥送信的人到了军中再顺便打听一下哥哥的来历,那他也便能知道她来自宇宁而非望南。
孟小鱼正尴尬地做着推算,上官凌云却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怎么,你在皇上面前不是表现得很理直气壮吗?这会儿反应过来了?瞧你吓得脸色煞白的。放心吧,我不是都让武校尉跟你的护卫通好气了吗?在殿中,你的护卫可答得极好。皇上日理万机,定然不会再派人去核实你的来历。”
上官凌云的话终于让孟小鱼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果然那武校尉是上官凌云的人,而且已经暗中和阿檀木他们通好气了。
她越发觉得尴尬了,恨不得立刻钻进被子里躲起来。
她此时可没想到怕皇上,而是怕上官凌云,毕竟自己跟他撒了谎又被揭穿了。可她之前还怪上官凌云初见她时不实诚,明明跟她交往是为了发簪。可此时此刻看来,那发簪也未必是陈皇后之物,自己便觉得又羞又愧。
上官凌云将孟小鱼的神色收在眼里,心里更是柔化成了一滩水:“把信给我。我先带回去,等你出去后再给你。”
孟小鱼不再坚持,老老实实地将信交到他手里。
“天快亮了,我得走了。”上官凌云边说边站起身来。
孟小鱼一愣,忽然想到还有话要问,便抬手抓住上官凌云的衣袍。
上官凌云被她拉住,低头看了看她。她的小脸蛋此时已经基本恢复了血色,双眸也恢复了神彩,正扑闪着卷曲的睫羽望着他,一脸的无助。
他心中一动,极力忍住想要留下来继续陪她的冲动,温柔地拉起她的手。这是一双柔软、滑嫩、微凉的手,跟她的身子一样显得有些娇弱。他忍不住将另一只手也覆上去,轻轻揉搓起来。
“手有些凉,好好躺在被子里。狱中不便请大夫医治,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脸上不自觉地露着宠溺。
他并没有意识到,尽管他对外塑造的形象向来温文尔雅,却从没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宠溺之态,哪怕是在自己的妹妹十六公主面前。
孟小鱼看着上官凌云表情,知道他误会了,赶紧将手抽回,脸腾腾就红了,低声说道:“阿檀木……呃——我的那几个护卫,不知殿下可知他们如何了?”
她在上官凌云面前一直着男装,虽然身材瘦削,说起话来却一直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眼里那时不时透出来的狡黠的光又让她显得灵动跳脱。虽偶尔也不经意露出少女的娇羞之态,却从未如此刻这般娇弱,令人我见犹怜。
上官凌云见到她这般柔弱羞怯的模样,说话时也不再故意压低嗓音扮作男子,听起来宛若对心仪男子的莺声燕语,笑意便从他的唇角眉梢迅速漫开。
他柔声回道:“我着人去打探一下吧,以免你担心。我定想办法让父皇将他们一起放了。”
他边说边往外走,走到门边,又回头说道:“这里上下我已打点妥当,你若有吃住上的要求尽管提,他们必不会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