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钟,东野光就被从睡梦中叫了起来,从低矮的铁皮房子里走出来,天空中繁星烁烁。
简单的洗漱,东野光就跟随大部队开始了今天的跑山。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被这么早叫起来一定会认为是吃错了药,但在这里就是再日常不过的事情。
这里的跑者从来不会在意时间,也不会事先规划出一条平整舒服的路线,总是即兴开辟更难的路线,比如穿过森林,比如直接往某座山上跑。
当你上周才刚熟悉了一条路线时,这一周队伍的大巴又随机把你扔到了另一个不熟悉的区域。
在当地跑者眼里,时间和空间从来不会造成任何的限制。
对他们来说:“跑步是一种随时随地都适宜的选择”。
东野光太喜欢这种感觉了,太喜欢这种跑步的状态。
就如同今天凌晨2点钟的跑山,所有人踏着刚下过雨的泥泞小路,一会又穿越了层层落叶的森林,向着远处的山巅跑去,一刻不停。
到达山顶时分,正好赶上日出,看着红彤彤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东野光和身边的所有人一起大声喊着,向着太阳诉说着今天的美好。
回去也是一路下坡,在这里没有人对你的身份产生好奇,哪怕你是世界冠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对待,
在队伍里面,所有人都一样平等。所有人都要跟上大部队的节奏。
无论是你是年轻的新人,还是外来的客人,要训练就必须跟上大部队的节奏,教练甚至会要求整个队伍在过程中保持脚步都是“同步”的。
“独自跑步只能维持你的健康,你想要进步,就必须和其他人一起训练,去适应他们的配速”。
所有训练随机性极强,却又极其讲究纪律性,这就是东野光观察到的,也是东野光感受到的。
回去的路上,教练特意增加了“训练强度”,当然在贝科吉这里“训练强度”的标准也是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
比如说,很多人认为轻松跑就是按比正常跑慢一些的速度跑一个相对较短的距离。
但这里的轻松跑,一开始慢到像行人步行,可能也就是8分左右的配速,但一两公里之后队伍就开始提速,不知不觉配速已经在4分以内了。
最后几公里直接变成了步幅拉满的全速冲刺。
虽然是“轻松跑”,但没人掉队,也没人被允许掉队。
回到小镇,东野光跟着贝克勒吃了一顿当地传统的早餐。
“贝爷,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训练完以后,就什么都不在做了,除了休息就是休息。”
“光,你可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
“有个词gobez你听到过吗?”
“没有,什么意思。”
“直接翻译,就是专注。在我们这里长跑就是长跑,你只有对跑步有了足够的专注度,那么你就拥有了成功的基础。”
“这或许就是我们这里能涌现出大量的优秀选手的原因吧。”
“全世界的人都在研究我们埃塞俄比亚人擅长长跑的秘密,从生理、生物科学、运动科学等等角度去解释“天赋”。
但我们从来就不提‘天赋’,我们更相信‘适应’。
我们认为,不管你是哪里来的人,只要能适应这里的训练环境,并学会休息,都有可能成为世界级的运动员。
换句话说,比起突显个人的能力,他们更喜欢把‘进步’归功于整个集体之间分享能量的习惯。”
“如果按照你们的说法,也就是:我们不信奉‘艰苦训练’,而是觉得对待跑步应该是‘正常工作’,坚持目标,保持耐心,听从教练,培养起彼此之间的信任感。”
“好了,我今天的话有些多了。你好好休息吧。”
“谢啦,贝爷。”
东野光看着贝爷离去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一个专有名词“修行”。
或者只有这种纯粹的人,纯粹的跑者才能获得如此强大的能量吧。
那我东野光又将如何呢?我的心是否也能‘安定’下来?
……
眼前暴雨如注,让东野光不得不停止了训练。站在屋檐下听着那磅礴的声音,有些想起家乡的雨还有家乡的人。
才过去了两周,东野光就有了强烈的思念,思念远方的人和那池温泉。
从屋里拿出一个当地的传统手鼓,一下接着一下随意的敲着,那声音仿佛穿透了雨雾,直达远方。
这里的人从小到大都爱玩这种手鼓,没事就边敲边跳舞,
东野光很喜欢这种纯自然的声音,这种鼓点配合着广袤的草原,成群的动物,让人仿佛回到了原始社会。
今天在这里草原上赤身奔跑,明天在巴黎的田径场中挑战,或者对于埃塞人来说,这种穿越两个世界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习惯。
心中有了不舍的目标,有了唯一的牵挂,就可以应对所有的变化。
屋里的几个孩子,好奇的打量着一个东方人在哪里随意敲着鼓,还挺有节奏的。
很自然的他们就随着鼓点扭了起来,没有任何的舞姿,任何的束缚,就是在哪里随意的舞者,和着东野光的鼓点。
东野光看着小孩快乐的笑脸,也笑了起来,从心底笑了起来。
这眼前的雨似乎也变得不再讨厌,这雨声似乎也加入到了他们之中,共同合奏了一篇轻快的圆舞曲。
“东野光,你的电话。从中国来的。”
“好的,教练。我这就来。”
这个小镇唯一的公用电话就在教练的蓝色房子里,也也是小镇通向世界的唯一窗口。
东野光不用猜就知道这个电话是曲菁菁打来的。
或许她就是在飞机场里面打来的电话。
也不知道让她带的东西,她准备好了吗?
这个非洲的原始大地,太适宜她过来一趟了,看一看这里的风采,看一看在土路上奔跑的孩子,
看一看草原上的动物大迁徙,
还有那群纯粹,永不知道停歇的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