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选择怎么站队吗？
她手里握着一把泥土，看着自己沾满尘土的手，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为了泄愤，她杀了不少人吧。
这样的行为，和她先前鄙视的人又有什么两样。
就算是选择回到本梨院，也没有人会接受满手血污的她。
老头轻轻摸了几下她的头发，语气轻柔，“不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我没有回头路了。”她拍拍手掌，泥土顺着掉下来。
白眼狼那么小的身躯，抽出来的精血，放到多少人身上？
夏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晚，手机早就掉了，她现在甚至不知道时间。
姜黛只觉得疲惫不堪。
“没关系。”
她倚靠在土堆旁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她昏昏沉沉睡过去，再睁眼的时候眼光刺眼。
老头坐在她身边，放空眼神在发呆。
即便是被毛发遮挡住，他眼神中的悲伤还是无处隐藏。
很荒谬的，姜黛居然觉得这个样子有点眼熟。
她问：“什么时候了？”
结界将两人保护在内，外面的世界已然天崩地裂，四处都是被破坏后的废墟残骸。
……就算是伸出偏远的郊区，也难逃一死吗。
老头慢慢转过头，轻轻撩开遮挡着眼睛的过长毛发。
白色的毛发之下，慢慢展露出来的，是一双金色的眼睛。
即便眼周多是皱纹，但那双眼睛，姜黛不能再熟悉了。
她失神，听见老头的呼唤。
“小姜黛。”
姜黛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这两个人分明天差地别，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她踩上冒出来的土堆，却听到一声打趣的轻笑。
“怎么在这地方见面了。”
附子插着口袋，站在她身后，她悠闲地躲避着，身后突然飞来一柄利剑。
轻巧地避开，那柄剑扎进结界，透明的结界在一瞬间碎裂开。
她刚才站着的位置冒出来一个人，满身的尘土和血渍，和以往的形象相差太大。
银白色的头发之下。露出那双金色的眼睛来。
被世人追捧的天才，这时候却显得如此狼狈。
一经对视，姜黛再也没有办法否认内心的荒谬想法。
她转过头去看坐在原地的老头，内心掀起滔天巨浪。
“你看看，你的导师也不过如此。”
附子娇笑一声，“不如加入我来的比较实在。”
她双臂展开，像是在拥抱这个世界，“看啊，这是一片多么美妙的天地。”
手臂轻轻一挥，喻伯森身上便多出一道血痕，他的腿部受到重创，直直跪下去。
不对，分明追逐了一夜，为什么她身上还能有这么充沛的异能？
似乎是为了应征她的猜想，角落后走出一个瘦高的男人，看到姜黛的时候甚至好心情地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黑小姐。”丛深笑得开怀，似乎真的为他们的再见感到开心。
好比带了一个移动电源在身上。
籍籍无名，但能出手解决她的，世界上恐怕还没有人出现吧。
喻伯森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现在的局面。
老头笑得温和，“小姜黛现在想怎么选择？”
她转过头去，紧紧盯着他看。
“喻伯森。”
喻伯森在原地一愣，却看到她并没有朝这边看的意思。
她盯着虚空，老头释然一笑，“还是被你发现了。”
其实一点都不难发现。
只有他会叫她那个名字、习惯性薅她脑袋、幼稚撒娇、光属性异能……
太多了，只是她习惯了老头的存在，完全忽视掉了这种可能。
附子挥挥手，“姜黛，他在这儿呢。”
别不是被现在的情况气傻了。
姜黛不做理睬，她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
从一开始推演的一切，在她身边发生的一切，全部，全部都是假的！
全都是由谎言构成的！
她在一句谎话里，活了十几年！
“你一开始接近我都是为了她，一切都是假的。”她不可控制地全身战栗。
眼眶里再次滚落出大滴大滴的眼泪，她猛地擦干，大喊：“从一开始都是骗我的！”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现在什么都分不清了。
她在乎的所有，所有……都是谎言、都是欺骗！
“是。”老头承认得很干脆，“是我对不起她。”
姜黛很想问，那她呢？
谁又对得起她？
老头想过来摸一把姜黛的脑袋，被她嫌恶地避开。
他无奈地笑，眼里闪着泪花，“小姜黛，能帮老头带句话吗？”
不行！她几乎在内心尖叫，在看到老头的眼神的时候，只能违心点头。
老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很是满足的笑容，他没有选择再去触碰姜黛，只是给她递上一张纸。
姜黛背过身去，直面附子。
对着她，姜黛总是不能叫出那个名字。
这是她伤痛的过往，屈辱的名号，但她现在选择继续使用。
她看着另一个自己，将脸上的眼泪抹干净，“喻伯森要跟你说话。”
附子好笑：“他不就在这里的吗，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不是他，”姜黛打断，“是你的世界的喻伯森。”
她一愣，下一秒旋即大笑出声，“你现在当场和我编故事吗？”
不管她相信与否，姜黛开始了，面向老头，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他不再看着姜黛，而是柔情似水地看向自己曾经的学生，以一种姜黛从来没有见过的姿态。
“小姜黛，好久不见。”
他说一句，姜黛边重复一句。
附子的笑声在这时候停下来，她脸上夸张的表情收敛了些，安静地看过来。
“辛苦你在世上这么多年。我很抱歉，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没有出现。是我太过幼稚、愚笨，以至于在你消失之后为了寻找你的踪迹，选择和你最讨厌的人订婚。我知道你的过去并不快乐，你的家人并不在乎你，你没有稍微懂事一点的弟弟，也没有从小呵护你的姥姥，你的成绩被姜娜夺走之后没有人替你主持公道。”
她的表情彻底僵住，瞳孔不断放大。
“入学本梨院之后，你仍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你的生活一点都不快乐。”
“没能在你遇上困难的第一时间帮到你，是我的错。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找到你，让你孤独痛苦了那么久，是我的错。”
老头低垂眼眸，附子冷笑一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对不起。”
这声道歉过后，附子脸上的表情开始崩坏，她盯着姜黛面前的那块空地，嗤笑出声。
“喻伯森，你现在的意思就是，你把对我的愧疚都弥补在她身上了？”
她不可置信地笑出声，“那你现在过来找我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只要道歉就能抹杀掉我受过的苦是吗？”
姜黛夹在两个人中间，不说话了。
只有她能看见老头，但老头却能看见所有人。
他脸上的悲伤不可磨灭，经受岁月洗礼的身体显得无比苍老。
附子手一抬，他脚下的土地被劈开，轰出一团巨大的火苗。
老头没有躲开，他站在原地，被力量掀开滚到一边去。
紧接着，她们周身的建筑和地面开始不断破损，附子已经失控。
她两眼猩红，为自己的不甘和委屈，开始不断破坏这个世界。
姜黛还没回神，腰上一紧，竟是喻伯森将她抱走。
光影闪现，她落地时，喻伯森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痛苦地倒在地上。
他强撑着看向她的眼睛，“你加入她？”
姜黛冷淡地别开眼，没有接话。
她偏过头去，在一片废墟之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牌匾。
被压在碎石底下，隐隐能看出“皮”字。
一身干练一副的女人在废墟之间不断扒拉着，在抬起头来的瞬间，姜黛看清了她的脸。
是唐瑜。
她看着面前的皮鞋店，手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
没一会儿，碎石被挖空，里面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杜若被拉出来，满脸的尘土，狼狈不堪。
她们修整一瞬，看到了这边的姜黛，费力地朝她挥了挥手。
似乎有一小簇火苗，在她心里窜出来，不断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