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念叨的小白,此刻已经在四五里之外无人的空地前负手而立,天鹅颈高高扬起,优雅而又骄傲,面色浸霜,冷冽而严厉。江鹤北站在她对面,眸底有受伤,更有不解。雪仪追上来之后,见到两人对峙的场景,默默地后退了两步。——这个场面,她的最大作用,应该是避嫌。怪不得小白要喊她一起来……原来,她已经恢复了记忆,并且想和江鹤北做个了断吧。从这个角度讲,自己也算是个见证人。如果说之前雪仪对小白,有的只是和柳云眠相似的左右摇摆的判断,那么现在,她已经毫不怀疑,小白恢复了记忆。只是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应该是刚发生?否则小白之前为什么不说呢?她那么藏不住事情。不!雪仪忽然发现自己想错了。眼前的人,没有记忆才是小白;恢复了记忆,那是司明依。司明依心思深沉难猜,不显露出来,自有她的用意和安排。然而雪仪转念又想到,刚才小白一声声天真烂漫又坚定的“二哥,我来保护你”,又是以谁的身份说的?小白还是司明依?雪仪思绪万千,同时紧张地关注着两个人。两人都沉默良久。最后,江鹤北先开口了。“明依,玩够了,就跟我回去吧。”
小白睥着他:“玩够了?滟澜山,我是真的玩够了。”
江鹤北似乎被激怒。仔细看的话,能看出他眼底深深的疲惫。——寻人是一件极其消耗人的事情,小白离开多久,江鹤北就找了多久。所以,他也累了。而且,不管他是否意识到,他都已经在被自己的行为感动了。“我和你解释过了,现在我还是一样的说法。”
江鹤北道,“我对那个贱婢,没有任何感情。”
小白想说,没有任何感情,但是你把人睡了。但是她没说出口。因为没必要。江鹤北不是她的谁了,所做过的事情,所持有的三观,和她都没有关系。——她又不是他娘,不负责教导他。“你这次,玩得比我大。”
江鹤北眼神很受伤,“如果我不找来的话,你现在,已经嫁给别人了。明依,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小白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带着深深的嘲讽。她说:“扯平?你不亏欠我,我也不欠你,这个扯平,又从何而来?”
“明依,咱们好好说说话,不要阴阳怪气,我真的很累。”
江鹤北道。“既然你不愿意听我阴阳怪气,那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江鹤北皱眉:“你听听你现在说话的腔调,还像个继承者吗?明依,你要自持身份。”
“我已经说了,我不想再做滟澜山的继承者,所以自然也不必自持什么狗屁身份。”
小白无情地道。“你……”江鹤北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不断起伏。她竟然,变得这般粗俗。“你变了太多。”
半晌后,江鹤北眼中难掩失望。小白却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和你有关系?”
她变成什么样子,都有二哥包容她,轮不到别人对她评头评足。“我怕你误会,所以出来这一趟,也是想跟你彻底把话说清楚,划清界限。”
“划清界限?”
江鹤北怒道,“明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现在知道,当初离开滟澜山的时候,也很清楚我做了什么决定。”
小白冷冷地道。没有人理解她的痛苦。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身为继承者,应该有更高远的眼界。更何况,江鹤北都知错了。她身为继承者,就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江鹤北做错了事情,他爽到了,有了儿子;自己呢?什么都没做错,还要忍着膈应,替他养孩子?稍有不满,就被人指责不够大气。呸!她当初就看清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所以离开的时候毫不留恋。“我有权利离开滟澜山,也愿意承担后果。”
“承担后果?哪怕后果是永远不能再回滟澜山?”
江鹤北声音都变了,“你知道你会失去多少!”
“失去多少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好好陪着我爱的人!”
和他多说一会儿话,小白都觉得浪费感情。不可理喻的江鹤北。在江鹤北眼中,自己亦如此。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多说?“我爱的人”这四个字,深深地刺痛了江鹤北。他忍不住伸手捂住前胸,缓和了好一会儿后才道:“明依,真的别气我了。不要搭上自己,来报复我。我做错的,会用一辈子来补偿你……”“江鹤北,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什么叫“搭上自己报复他”?他算哪根葱啊!而且,他的补偿,自己稀罕?男人为什么会自我感觉如此良好?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是谁给江鹤北自信,让他觉得,他在这里还算一盘菜?“从我决定和你退婚的时候,不管是感情还是其他牵绊,都已经一笔勾销。”
小白冷声道,“江鹤北,不要自我感觉良好。我不是有了新欢,才忘了你;而是忘了你之后,才重新寻到了真正喜欢的人!”
“真正喜欢的人?那你之前对我,是虚与委蛇?”
江鹤北也怒了。小白:“我们俩,谁对谁虚与委蛇,你我心知肚明。不过过去种种,我不想再提起。我只是想警告你,如果你敢动我二哥,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对我不客气?杀了我?你会为了一个滟澜山外面低贱的男人,而对我刀剑相向?”
“低贱?你高贵?对我来说,二哥比你高贵无数倍,甚至不愿意把你同他相提并论。江鹤北,这里不是滟澜山!”
不要用那些狭隘的狂妄自大的眼光来看外面的世界。外面没有那么差,滟澜山也没有那么美好。“司明依!”
江鹤北连名带姓地喊着小白,也是怒火中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