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何家众人的脸色皆是比死了爹还难看了。
就算是死了爹恐怕都没那么难看。
而其中最甚又莫过于,何大海,和他的父亲,那个老头子,何富贵。
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何大海绝对已经被何家众人,包括他的亲生父亲杀死几百次了。
何宅虽然广袤,而且是一栋颇有年代的老宅,价值不菲。
但这些年何家众人也没少靠着何长江的名头在外捞钱,和那些财产相比,这栋宅子的价值就不值一提了。
如果是平时,为了息事宁人,何家的老爷子,何富贵并不介意把这宅子送给这位许秘书。
毕竟这位许秘书代表的可是枫叶市总监察。
但现在不行,谁都知道何家在办丧事了,现在难道能灰溜溜的抬着棺材走?
如果真这么做,何家的脸面真的要在枫叶市丢尽了。
从此什么何家,那不就是一个笑话吗。
没错,何家的众人之所以不想搬走,不是因为不想惊动了何长江的灵木,他们在乎的是脸面。
只是此时何长江的灵木刚好与何家的脸面挂上勾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何天豪,是他把何家推上了火架上烤着。
此时的何天豪,正默默的承受着数道不善的目光,那几道目光的主人本该是何天豪的亲人。
但此时他们却像是在看着仇人一般。
对此何天豪依旧是平常心待之,他没有丝毫的怨恨与不满,只是觉得这一切有那么的些许无聊。
当一切的伪装与面具被扯下时,当一切最真实,最肮脏的皆数展现时。
何天豪只是觉得无趣,觉得自己应该远离这一切。
何天豪觉得自己应该会这么做,但不是现在,自己还有牵挂,自己只需要把自己最后的牵挂亲手埋葬,或许自己便能远离这一切。
何富贵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何大海想要搀扶住他,却被何富贵瞬间甩开。
“咳咳……”何富贵的老眼愈发昏花,他看着那具原木棺木,又看了眼神色平静的何天豪,心中不禁有些痛苦。
张霆震已经去许秘书的身边坐下了,自有下人送来茶水,张霆震让张浩给许秘书见了个礼,就让他离开了。
张霆震很清楚自己那儿子,要是留下搞不齐就怎么把许秘书给得罪了。
张霆震陪着许秘书品茶闲聊,端得是悠闲自在,无丝毫在别人家灵堂的模样。
作为一个商人,押注是基本功,而押对注是一个商人成功的必要条件。
当张浩回到段紫萝三人身边时,他已经变得老老实实的了。
“我爹让我们别插手,别说话,千万别捣乱。”张浩压低声音对几人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不管何天豪了吗?”罗世文也是低声问道。
而段青霞却是没有搭理张浩,她的视线一直放在了何天豪身上,她的眉头一直微皱着。
事情不算复杂,她也捋清了大概的情况,但就以目前来看,想要解决这件事他们很难帮得上忙。
“我们该怎么办?”段紫萝也轻声问了句。
“我爹说了,这件事很复杂,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简单来说许秘书有了地契,那他就是占理的一方。”
“我们不能插手,也没资格插手,这不是我们这些小朋友能掺和的。”张浩无奈的轻叹一声,显然刚刚他父亲跟他说了不少。
“那是因为你父亲已经站到了那个许秘书的一方,他是枫叶市监察的秘书长?”段青霞突然转过头看着张浩问道。
“嗯。”张浩无奈的点点头。
“你的父亲只是因为站到了他那边才这么说而已,你可以离我们远点,免得等会连累到你。”段青霞冷冷瞥了张浩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你这是什么话,我张浩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嘛?”张浩低声愤愤不平道。
“青霞,我们应该怎么办?”段紫萝轻声问道。
“再看看,先静观其变。”段青霞微微抿起嘴唇,其实她也很纠结。
何天豪依旧站在那里,他的视线在他的爷爷何富贵身上。
平静的目光却让何富贵有些不敢对视。
自己居然不敢跟自己的孙子对视,何富贵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似乎真的够窝囊的。
何富贵有愧,对何天豪的愧疚,对何长江的愧疚,特别是对何长江。
他多想吼上一句,“何家誓死不退!属于我们何家的宅子,我们除非我们和家人死绝了,绝对不会让出来!何家人就算死也要死在何家大宅!”
略一想想,何富贵便情不自禁的有些激动了,那样的话,恐怕谁都会忍不住赞叹道一句:何老爷子真豪杰也!
何富贵回想自己的一生,生在中富之家,继承家产庸庸碌碌的过了几十年,未经历太多波折,也未尝过太多真正的权利滋味。
直到自己的二儿子如彗星般崛起,坐上了总督的位置,自己跟着沾光,在枫叶市也不得喊一声何老爷子。
何府的拜访者,送礼的,拉关系的,更是不计其数。
何富贵身为何长江的父亲,多少明眼人求何长江办事求不通便求到了何老爷子身上。
一开始他还能坚持,但渐渐的,一些小事,换来价值不菲的回报,甚至不论办不办都给把礼送来了。
渐渐的,何老爷子坚持不住了,人是会被腐蚀的。
回想自己的一生,靠着自己的儿子,吃了多少红利,享受了多少常人几辈子都享受不到的东西。
难道此时自己的儿子死了,自己就能把这些都忘了吗?自己难道连给自己儿子好好办个葬礼都做不到了吗?
那么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吼出来呢?
自己怎么就不能吼出来呢?
何老爷子突然握紧了拳头,看着许秘书,缓缓张开了口:
“我何家愿意搬走,还请许秘书给些时间,我们一定尽快搬走。”
在开口的瞬间,所有的勇气化为乌有,本自以为的怒吼,说出口却是如临死之人的哀求。
在开口的瞬间,何老爷子想到了更多,如果怒吼出自己想说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何老爷子还不想死,更不想让整个何家为已经死去的何长江陪葬。
一个秘书或者没有这个能力,但总督一定有,新任的总督。
庸碌了太久,享受了太久,想要挺直一回脊梁并没有自以为的那么简单。
何老爷子,终究是放弃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放弃了自己那所渴求的一句。
“真豪杰也!”
他想要证明自己,但有时候证明自己的代价太惨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