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凌的后背仍然冒着冷汗,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巨型狮子,指尖微微发颤。
如果自己再晚说半刻,或者这个狮子并不准备相信它口中卑劣的人类。
那么自己就会和那些人一样,被葬入腹中。
狮子用那双兽瞳盯着眼前的少年,半晌过后,突然倒在了地上。
斗兽场的观众席气氛忽然间凝固,旋即爆发出极为强烈的呼喊和质疑。
“那个狮子居然倒了?发生了什么?”
“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武器,这不可能?!”
“东方的巫术?”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温凌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怒吼,质疑,惊诧。
温凌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可供取乐的猎物,他应该如同他们想象中的那样被猛兽撕啃的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而不是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狮子倒在地上。
侍卫快速跑过来检查了一下狮子:“狮子还有呼吸!”
温凌捏紧了拳头,他不知道这个斗兽场的规则是什么,如果是自己可以战胜狮子,那他已经赢了。
可万一规则是这个场地中只能有一个存活下来,那他...必死无疑。
怎么办。
温凌的情绪开始焦躁不安,巨大的恐慌笼罩着自己。
忽然衣着整洁得体的男人走到温凌的面前,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侍卫:“主人要见他,把他带过去。”
“是。”
两名侍卫低头应了一声,随后直接架着温凌,粗暴地把人拖走。
疼痛神经仿佛迟钝了一样,温凌看着自己小腿上有些面目全非的伤口,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疼痛。
不止小腿,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被关在斗兽场的奴隶,是身份最卑贱的。
没有人会觉得他们可以活着出来,所以即便是殴打泄愤,也早就司空见惯了。
斗兽场最高的一处高塔上,温凌被人拖着前进,旋转的楼梯望不到尽头,饥饿造成的眩晕和脱力感让他使不上力气。
两个侍卫就这样拖着他,丝毫不在乎他会不会疼痛。
温凌踉踉跄跄地往上爬,膝盖被磨出了血,血珠顺着伤口颗颗涌出。
双眼开始发黑,温凌浑身脱力,耳朵内产生尖锐的耳鸣。
他...坚持不住了。
就在这时,两名侍卫忽然停了下来,他们把人架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主人,您要找的人带来了。”
温凌眸子半阖,他细微地咳了咳。
“进来吧。”
两名侍卫得令后推开门把人带了进去。
小腿被重重踹了一脚,原本的伤口崩开,刚刚膝盖受伤的位置再次磕破。
温凌疼的闷哼一声,他跪在地上,膝盖的位置没多久就有了一小滩血渍。
压抑,不安...温凌垂着脑袋不知所措。
“抬起头来。”
温凌眨了眨眼睛微微抬起头,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金纹的紧身宽袖式贵爵服饰,内部白色镂花的方巾与衬衣在黑色背心的衬托下格外显眼,绯色十字纹式的骑士长筒黑靴沿膝覆裹而上,在一身几乎及膝的外套映衬下显得贵气人。
男人的脸上带着精致的面具,纹路复杂且有宝石点缀。温凌看不清他的五官,但那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以及殷红又淡薄的嘴唇,无论怎么看,都是极为俊美的皮囊。
他优雅地叠着双腿,指尖把玩着匕首,寒光尖锐地刺向温凌,温凌的瞳孔骤然紧缩,慌乱一闪而过。
“你赢了斗兽比赛,想要什么奖励?”
男人的嗓音慵懒喑哑,尾音微微上挑,温凌一时间有些难以分辨他的心情。
温凌咽了咽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而干涩的嗓子,小心翼翼的看向男人:“我,我可以请您放了那头狮子吗?”
男人从喉咙间溢出一声轻笑,他站起身子走到温凌面前,用刀尖轻轻挑起温凌的下巴。
“我很好奇你用了什么办法让那个狮子倒下。”
温凌浑身一僵,刀刃的寒意让他四肢发凉。
不能说谎...
温凌深呼吸一口气,却撞进了男人面具下猩红的眸子中。
温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妖冶糜丽。像是被镶嵌在项链中价值连城的红宝石,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冰冷阴郁,发呆片刻后,温凌就错开了目光。
“我,可以听懂狮子说话...”
男人挑了挑嘴唇,随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听得懂狮子说话?有点意思。”
少年有着一头乌黑的软发,但此刻染着泥泞和血渍,瘦弱的身体仿佛轻轻一掰就会被折断。
但那双眸子,是他见过最澄澈的。
黑色的眼睛像是被磨砺过的砂石,闪烁着晶亮的光,漂亮的不像话。
“斗兽的奖励我可以放了那头狮子,但是你还是会死。”男人收起匕首重新坐回椅子上,语气稀松平常。
温凌有些错愕地看向男人。
为什么...他明明赢了啊。
男人仿佛读懂了温凌的差异,语气依旧不冷不热:“胜者的奖励只有一个,这个斗兽场活着走出去的,只有两个人,你是第二个。”
“第一个人选择了赦免自己曾经的罪孽,被放离了斗兽场。但是很遗憾,你选择了狮子。”
话音落下,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温凌,似乎期待他的反应。
温凌的脸色惨白,他咬了咬嘴唇,随后强忍住因为害怕而涌出的泪意。
“那,那麻烦您把他送回到森林里去吧。”
男人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我可以允许你重新选择一次奖励。”
温凌摇了摇头:“我答应了狮子会把他送回森林,我们是平等的,不能言而无信。”
“你可真有趣。”男人的手指轻轻叩击椅子的扶手,随后另一只手懒散地撑着头,金色的长发瀑布般倾泻下来,俊美又尊贵。
“如果你想活下去,就要证明你的价值。告诉我,你的价值是什么?”
温凌茫然地看着男人,他捏了捏手心:“我...我会做一些小点心,会打扫房间,还可以和动物说话。”
男人看着温凌脏兮兮的小脸,他浑身上下只有一块破布一般的衣服可以蔽体,数不清的伤口纵横交加在身体上。
但唯独那双眼睛,湿漉漉的,无助又害怕,像是幼兽一般。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小兽奴了。”
男人的长靴轻轻踢起温凌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温凌看着男人逆着光坐在那里,如同主宰世界的上位者一般。
“温凌,我叫温凌。”
“温凌。”男人将他的名字念了一遍:“东方人么。”
温凌点了点头,心中原本提起来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了下来。
太好了...不用死。
因为巨大的情绪落差,温凌忽然眼前一黑,直愣愣地朝前栽去。
身体到达极限,他撑不住了。
............
再醒来时,不是黑暗潮湿的牢房。
温凌躺在柔软的床上,他撑着身子坐起来。
身上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物,浑身的伤口开始密密麻麻地疼着。
温凌掀开被子,想看看自己腿上的伤口。
昨天被侍卫踹了一脚被迫跪下以后,原本的伤口周围泛着黑子色,伤口也狰狞地有些外翻。
但此刻伤口被仔细包扎好,除了渗出来一些的血渍以外,就是疼痛。
窗外的鸟儿扑棱飞了进来,他落在床头,歪着脑袋看着温凌。
温凌笑眯眯地看着鸟儿:“你好呀。”
鸟儿学着他的话:“你好呀。”
“你为什么要学我说话?”温凌看着小鸟,轻轻戳了戳它的脑袋。
那鸟儿忽然扑棱扑棱翅膀:“你居然听得懂我说话!”
温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梨涡在脸颊边露出来,可爱极了。
“天呐这可真新奇,居然有人类可以听懂我讲话!”
小鸟儿扑棱扑棱上下翻飞,温凌被逗得咯咯直笑。
奥兰瑟斯在走廊就听见了温凌的笑声。
推开门,床上那身子瘦弱的少年正笑的明媚,浅浅的梨涡漂亮又可爱。
黑色的发丝让他看起来又乖又软,在撞见自己以后,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他挣着着想要下床,又被伤口牵扯着痛的倒吸冷气。
“不用行礼了。”奥兰瑟斯站在床边看着温凌:“给你一周的休养时间,一周过后要让我看到价值。”
温凌局促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奥兰瑟斯的名字,于是就学着斗兽场上的侍卫那样称呼着。
“我明白了,您放心吧主人。”
那句又奶又软的一声主人,仿佛小猫爪子不轻不重在自己的心尖轻轻抓了一下。
奥兰瑟斯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
没有什么肉,瘦的近乎皮贴骨。
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猩红的眼底有暗芒划过。
“记住,我的府邸里要绝对的忠诚,如果你背叛了我,或许你就是下一个喂狮子的食物。”
温凌看着奥兰瑟斯绯红的眸子,轻轻打了个冷战。
“我,我不会背叛您的,主人。”
他乖乖软软地看着奥尔兰斯,眸子里闪烁着对主人一般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