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温凌的心中仿佛被巨石压住一般，闷得有些难以呼吸。
沈雁临看着耷拉了眉眼的温凌，抬起自己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事关天下百姓，我会尽全力阻止这场浩劫，别难过。”
脑袋被轻轻抚摸，不同于秦思渊的宠爱和纵容，沈雁临的抚摸很温柔，温和的嗓音抚慰了自己原本那颗焦虑躁动的心脏。
“我明日会入宫一趟，皇宫之内恐怕被妖族布了阵法，龙脉正在消失。”沈雁临的眉头微蹙，眼底有着凝重：“若想找到突破口，就要先将这些妖揪出来。”
温凌变回原身，将自己身上的毛忍痛扯下来一小撮，随后递给沈雁临：“我的毛发可以感应妖族，应该会对你有些帮助。”
自从有了法力，温凌终于能变成原身开口说话了。
“好，多谢你的毛发。”沈雁临的眉眼里露出丝丝缕缕的笑意来。
“看来本王来的有些不巧，打搅了你们二位叙旧。”秦思渊一席黑色的金丝勾线蟒袍，衬得他凌厉俊美，深邃的眉眼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凌和秦思渊。
温凌见到秦思渊，连忙小狗腿子般跑到他的跟前：“皇宫最近会有危险，你还是不要去了。”
秦思渊挑眉：“担心本王？”
“自然，现在皇宫里的妖怪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你若是不小心落单，肯定会有危险的。”
“你若真担心本王，便乖乖待在府里，别让本王分心。”秦思渊捏了捏温凌的小脸，语气宠爱。
温凌撅了噘嘴：“我也是很厉害的好嘛，平常人抓不到我的。”
“这么厉害也会因为吃不到烧鸡哭鼻子？”秦思渊有意打趣他，果然，温凌的耳尖瞬间就红了。
上次秦思渊因为自己偷跑出去克扣了他的晚饭，还让后厨大娘把烧鸡吃了，天知道他看着大娘吃的满嘴流油的时候，在树上哭的心都碎了。
沈雁临看着两人态度亲昵的互动，眸光暗了暗。
下一刻，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束目光。
秦思渊破有深意的眼神朝着沈雁临投了过来，像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占有着自己的猎物。
拳头轻轻捏紧又松开，沈雁临恢复了以往冷淡的模样。
“结界已经补下，除非有修为在我之上的大妖出现，否则结界不会被打破。”沈雁临的嗓音清冷，他微微行作揖礼：“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有劳沈道长。”秦思渊的语气不咸不淡，两人眼神短暂的碰撞过后，沈雁临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重。
............
温凌听了秦思渊的话乖乖待在府里，秦思渊每日照常上朝，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
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台边，温凌忽然看见了林子清手中拿着一卷密令步履匆匆。
“子清！！你要去干什么啊？”温凌眼尖的看见后连忙扬声问道。
“殿下让我把这个东西送到宫中去。”
温凌三步两步跳过来：“我去吧，我腿脚快！”
林子清脸上的表情就差贴上两个大字了。
就这？！
温凌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怀疑，他一把夺过卷轴：“我要是跑起来，十个你都追不上我！”
说着，温凌‘嗖’的一声瞬间消失在原地。
林子清站在原地目瞪口呆，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消失了？！真是见了鬼了！！”
手中捏着卷轴，温凌也不敢擅自打开看。
他有秦思渊的腰牌，进宫并不是难事。
此刻应该还没下朝，温凌就在闲置的宫苑内等着秦思渊。
“听说了吗？陛下的身体每况愈下了。”
温凌瞪大了眼睛，他看着不远处说话的两个宫女，跑过去有些紧张：“你们是说陛下病了？”
两个宫女被吓了一跳，宫中讨论圣上可是要论罪的，她们死命摇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温凌心中焦急，于是把卷轴揣进怀里转身跑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重兵把守，温凌化作原型小心翼翼地潜了进去。
整个屋子里的光线昏暗压抑，温凌有些不敢相信，那个羞赧的小皇帝居然会住在这种环境里。
房间内有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这味道极淡，寻常人根本闻不到。
温凌顺着味道的根源往前走，忽然浑身僵硬地停住了脚步。
是血咒。
以血画咒布在皇帝的寝宫里，能坐到这一步的若不是寻常服侍的奴才下人，根本不可能得手。
皇宫中看起来一片祥和，实则早就群妖遍布四面楚歌。
一想到小皇帝每天浑然不觉的面对着一群披着已死之人皮囊的妖物，那些妖物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要了他的命。
温凌只觉得脊背发凉。
太可怕了...
温凌跳到小皇帝的床边，小皇帝的面色有些苍白，似乎还在昏睡。
明明前几日见面时，他还面色红润，和自己说话时羞赧又欣喜。
“陛下，你还好吗？”温凌变回人身小心翼翼地退了退小皇帝。
小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些空洞，过了半晌才缓过来把头扭向一旁。
“你怎么来了？”
在见到温凌的那一瞬间，小皇帝的眼睛亮了亮，欣喜的兴许几乎要溢出来了。
“我听说你病了，所以来看看你。”
小皇帝坐起身子咳了两下：“最近可能是着凉了，身子一直不见好。”
想是想到了什么，小皇帝光着脚下床，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油纸包来。
“这是昨日御膳房做的红豆栗子糕，又软又甜好吃极了，你快尝尝！”
温凌有些一愣，他不是皇帝吗？为什么吃个糕点还要这般小心翼翼？
小皇帝似乎看出了温凌的困惑，他的眼神再次不安地乱转起来，随后笑了笑开口道：“小时候我母妃位分低，我吃不到糕点。后来当了皇帝，母妃说天子不可重口腹之欲当心怀天下，所以让御膳房不许给我做甜食。这个红豆栗子糕是朕病了好不容易才让御膳房做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凌只觉得心中一片酸楚。
明明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却连吃自己喜爱的食物都要这般小心翼翼。
他拈起一块已经碎掉的红豆栗子糕，只尝了一点点。
糕点入口即化唇齿留香，确实好吃极了。
“真好吃。”温凌忍住鼻尖涌上来的酸意，扬起了笑容。
小皇帝似乎被温凌的情绪感染，原本苍白的面色竟然红润了些许。
“御膳房的糕点可好吃了，下次吃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下次你要是想吃，我就偷偷从摄政王府给你带过来！保证让你吃够！”
两个小小少年就这样坐在床边谈天说地聊了许久，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才终于停下。
小皇帝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你是怎么进来的？外面好像一直都有人把守。”
温凌眨了眨眼睛：“秘密，不告诉你~”
小皇帝撅了噘嘴有些遗憾：“那有机会我一定会知道的！明日一定得上朝了，不然那群大臣肯定会要说我逃避国事，愧对先皇颜面。”
温凌听着小皇帝的话忽然脑袋‘嗡’了一声。
明日上朝？
小皇帝一直生病卧床，那秦思渊这么长时间每天来宫里，说是上朝...他究竟干什么去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直冲温凌的心口。
“陛下，我得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小皇帝一听，眼底立马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那你下次一定要来看我！我还有许多事没有和你讲呢！”
温凌笑着点头：“下次来看陛下我会带着许多糕点过来，我们边吃边说！”
“不过陛下你要把眼睛闭上我才能离开，这是我的秘密哦~你不可以偷看。”
小皇帝虽然好奇，但还是乖乖捂上了眼睛。
温凌化为原型，看着小皇帝还乖乖捂着眼睛在一旁站着，纵身一跃从窗户溜了出去。
过了许久，小皇帝悄悄开口：“你走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小皇帝松开手，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红豆栗子糕的残渣还摆在桌子上。
“忘记问他的名字了，下次一定得问一下才行。”小皇帝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
彼时，他们都没有意识到，或许下一次再见时，会是永别。
............
温凌开始满皇宫寻找着秦思渊的身影。
他变成人身揣着卷轴，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养心殿里的血咒，披着人皮在皇宫里肆意行走的妖...现在就连秦思渊也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
不知何时，温凌竟然一路瞎转走到了御花园。
小皇帝没有嫔妃，整个御花园内空无一人。
他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却看见了太后的身影。
她步伐很快，隔着有些距离看不清表情。
是那只公狐狸！！
温凌连忙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长宁宫，温凌如法炮制地变回原型翻墙进去。
这次他学聪明了，直接蹲在后窗户角偷听。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君上，生杀阵已经画好了，只差最后一步...”
温凌只觉得心口都在冒着凉气，生杀阵...他的记忆传承要是没错的话，这个阵可是上古大阵。
一旦开启方圆百里的所有人十死无生。
他们疯了吗？居然把皇宫当成阵眼！
若是这样那整个京城都会变成死城，所有的百姓都会死的。
正当温凌想要再仔细听听时，里面的谈话声突然戛然而止。
奇怪...怎么没声音了？
正当温凌纳闷想要偷偷站起来趴窗角时，身后突然出现了散漫又低沉的嗓音。
“瞧瞧本座发现了什么？一只偷听秘密的小东西。”
衣领被人拎起来，温凌对上那双狭长多情的桃花眼。
“你们真的要在皇宫里布生杀阵？”
“既然听见了又何必再问第二遍？”狐狸精看着温凌那张漂亮稚气的小脸蛋，挑了挑眉。
“就算是天道偏爱人族不假，可这些黎民百姓又做错了什么？”温凌不能理解，他看着狐狸精：“还有那个小皇帝，他又何罪之有？！连坐在那个龙椅上都是被迫的，为什么他要因为一个皇帝的名号丢了性命？这不公平！”
“公平？这天下何来公平一说。”狐狸精嗤笑一声，眼底的笑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泯灭的讥讽。
“弱肉强食才是生存的规则，那些人族残害妖类时可有想过公平？荒山豹族当初被人族将领尽数斩杀无一个活口。你身为荒山豹族最后的遗孤，竟然开始替人族讲起公平来了，不觉得可笑么？”
温凌整个人如遭雷击，就这么傻傻的站在了原地。
梦境中的声音开始在脑子里无限循环，声音越老越大几乎震得耳膜都要裂开。
“凌儿，一定要活下去...”
“家族的荣光，都要靠你了。”
“活下去！”
“活下去...”
狐狸精的薄唇一张一合，可温凌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他痛苦地捂住耳朵蹲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啊！！”
狐狸精蹙眉，记忆被封住了么...怪不得他什么都不知道。
伸出手指在温凌的额头轻轻一点，温凌原本疼的快要裂开的脑袋瞬间得到了安抚。
他面色惨白地站起身子，眼角还带着泪光。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温凌的眼睛红红，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狐狸精的眼神有些暗，他轻轻捏住温凌的下颚：“本座可不想当这个坏人，既然记忆被封住了，那便好好以你现在的身份活下去。用不了多久，便可好好瞧瞧本座是如何将这人界搅得天翻地覆。”
“尧胤，松开他！”清冷嗓音夹杂着怒意，温凌抬起头，只见沈雁临此刻正手握长剑站在不远处。
尧胤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本座若是不放，你待如何？”
说着，他搂住温凌把人带进怀里。
沈雁临原本清冷隽秀的脸庞此刻锋利有凛冽，他握着手中的剑周身凝出寒气。
“那你便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