氢气球轻轻撞在江南的脸上，她看向陆淮，“你……”
陆淮侧过身看她，对上她惊讶的目光：“怎么了？”
她舔了一下嘴唇，乌黑明亮的圆眼极快地扑闪着，眼珠乱颤，有些欲言又止。
陆淮见她这个表情，挑了下眉，一手扶着副驾的靠背，向她凑近，眼里含笑，直直地盯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碍于陆慕南在一边，江南上身前倾，附在他耳边。
她突然靠得极近，陆淮眸光微闪，身体一僵，愣在了原地。
直到江南退开了一点，他才堪堪回神。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江南有些诧异，微微睁大了眼睛，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话有些生气，刚想解释，陆淮沉声开口：
“没听到”
她眨了下眼睛，犹豫一瞬，又凑了上去。
一手附在嘴边，在他耳边小声重复：
“我说，你遇到同学怎么办？”
那条街上几乎都是大学生，走几步就能碰到熟人。
他低下眸子，所有的感官在一瞬间被江南占据。
江南故意放低了音量，轻声细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朵上，一阵细痒。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非常好闻，是她独有的味道。
说话间一缕发丝顺着她的肩膀垂落，在空中短暂地扫过他的脖颈，他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看着江南的眼睛，他的声音变得低磁：“没遇到”
“……”江南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郁闷，对他的回答无言以对。
两个人的眼睛不在同一水平线，江南只能稍稍抬起一点头，嘴巴因为这个动作微微张开。
他们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但江南丝毫没有意识到二人此时的动作有多亲密，脑子里都是“陆淮带着一个随时随地叫他爸爸的小孩逛大学街”的词条。
陆淮低着眸子看了她半晌，忽地看到了她黑瞳中倒映出的自己，情绪才再次回归。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回答有多“神经”，他解释道：“我没遇……”
江南的表情一下紧张起来，压着嗓子止住他的话：“小点声啊！”
这个距离，陆淮的目光只能聚焦在她的眼睛上。根根分明的长睫，琉璃璀璨的眼眸，大而饱满的卧蚕，一双眼眸生动漂亮，灵气十足。此时正紧张的看着他，还依稀带着一点小不满。
陆淮压低声音：“我没遇到同学，你”
“爸爸妈妈”
“！”江南一惊，蓦地退开身子，转头看向陆慕南。
小家伙皱着眉头，非常不开心。同样不开心的还有陆淮，话堵在嗓子眼里，还没说完，江南就被叫走了，只留下一个侧脸给他。
他顶了顶腮，目光缓缓转向陆慕南，看着他勾了勾嘴角，眼神危险：你最好有事。
陆慕南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委屈巴巴地看着江南：“妈妈在和爸爸说悄悄话吗？为sen么我不可以听？”
“呃……因为……”江南的大脑飞速运转，“因为我……在问他……你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话”说完，她抿唇“嗯”了一声，还点了下头，肯定自己的话。
“那我为sen么不可以听？”
“因为……”
“妈妈”江南还没编完，突然被他打断。
“啊？”
“爸爸之前告诉我，妈妈说假话的时候很容易看出来，因为妈妈一说假话，眼珠就会不停地转动，而且还会结结巴巴的。年轻的妈妈也是这样，所以妈妈是骗不到我的，因为妈妈的假话太容易被发现了”
“……”江南干笑了两声：“是吗……”
陆淮已经转了回去，此时在前面笑得肩膀都在抖。
江南本来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但张了半天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淮：“你妈妈偷偷问我，你今天晚上吃了多少糖”
陆慕南还是那个疑问：“为sen么要偷偷地问啊？”
“对口供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陆慕南摇摇头。
“就是问完我，再问你，看我们两个说的是不是一样的，如果不一样就是在说谎”
“妈妈为sen么要对口供啊？”
陆淮不知道自己的心脏是何时跳得如此剧烈的，但经过陆慕南的一打岔，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的频率，“检查你吃了多少糖”
江南见陆慕南看向自己，认真地点了下头。
陆淮这才笑着启动了汽车。
“我只ci了一个棉花糖”
江南顺着话头问下去：“多大的棉花糖？”
“和妈妈的一样大的”
“只有一个吗？”
“真的！只ci了一个！”小家伙睁着大眼睛，表情很是严肃认真，好像真的在录口供一样。江南的心里一时有些歉意，在心里跟他说：善意的谎言善意的谎言！
“晚上回去要好好刷牙！”
“嗯！”
车平稳地开在路上，陆淮很快将刚刚那一瞬间心脏不正常的律动抛在脑后。从那一刻起，就萦绕在心头的那股莫名的情绪，也被自动忽视，扔在了一边，没再激起什么风浪，很快就被遗忘了。
江南熬了一个通宵，把这几天差下的课都补了回来，重点也整理完了。熬到最后就剩下了四个小时的时间睡觉，刚闭上眼睛就要起床，索性不睡了，把部里安排的小组任务给做了。
看时间也不早了，给高成翌发了过去。
陆慕南从早上起床看到江南，就喊她“熊猫妈妈”。
此时：
“熊猫妈妈再见！”小眼神真跟看国宝一样。
江南走到玄关处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再见”
小孩子这样也就算了，陆淮比小孩子看得还好奇，从进门开始就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江南故意背对着沙发上的两个人蹲在地上系鞋带，但身后炙热的目光灼得她的后背都是烫着，她回头，对上意料之中的两道视线：“你们到底在看什么？”
“熊猫妈妈好可爱哦”
“……”
“你这是熬了个通宵？”
“……”她起身，看着两人淡淡道：“烟熏妆，你们不懂”说完利落地转身出门，“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站在门前一秒破功，赶紧拿起手机，打开相机的自拍模式，睁着大眼睛仔细审视着屏幕里的自己，嘴里小声嘟囔：“有那么重吗……肯定是光线问题”说完还抬起手搓了搓眼下的乌青。
屋里的两人。
“爸爸，烟熏妆是什么？”
闻言，陆淮将视线从门口移开，想了一下，“就是把眼睛涂得很黑”
小家伙不懂：“为sen么要把眼睛涂黑？”
“个性”
“？”
……
高成翌从早上醒来就一直攥着手机，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吃个早饭都不放下，张博洋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他的手机：
“看什么呢你？盯一个早上了，还没完了？”
“给我”
“我看看你看什么呢”他向后靠在椅背，躲过高成翌的手。
高成翌叹了口气，算是默许了。
“这是江南给你发的？”
“嗯”
“我去，这也太狠了”
江南早上把昨晚通宵做的文件发给他了，还有一条消息：
“文件我已经做完了，你看看，如果觉得可以就交这个吧。如果你觉得不太行，可以自行增改，增改解决不了问题的话，我们就再商量着做一份。”
这种部里的工作多半都是水任务，有的交就可以，不要求质量。所以江南写完文件，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了。况且高成翌看了她写的内容，根本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这一点相处的机会都不给啊”张博洋说，“她写的怎么样？”
“没得挑”
刚问完张博洋就后悔了，“有的挑你也不能挑啊”
他脑子一转，办法一下就有了，一脸得意地看向高成翌：“没法儿了吧？用不用哥们教你两招？”
“你有什么办法？”
“你听我的，下次你们俩分到一组，你就先把文件写完，写得烂点，让她给你提意见，最好是烂到她要重新和你商量的地步”
“能行吗？”
“准没错！”
高成翌半信半疑，但想了想，觉得貌似可以实行，决定下次试试。
江南强打着精神上完了一天的课，到家设了一个闹钟倒头就睡。
“爸爸，那里有好多花花，我们下次带妈妈一起去！”
“嗯”陆淮应了一声，把门带上。
“这些花花放在哪里啊？”陆慕南把手里的花举到他面前，小小的一捧。
陆淮冲着阳台扬了扬下巴，“那儿”
说着走到阳台，在那一排小花盆前蹲下，随便选了一盆，和陆慕南把花插上。
这小花肯定活不到晚上，但总得走个过场。
江南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大一小两个相差极大的背影齐齐蹲在阳台上，盯着一盆小花，手上捣鼓着什么。
“你们在干嘛？”
“！”
“！”
两个人被吓了一跳，齐刷刷回头看她，陆淮险些就脱口而出一句“卧槽”，硬生生咽回去了。
江南见他们这个反应也被吓了一跳，愣了一瞬，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吓到你们了？”
陆淮：“没有”
陆慕南：“没有啊”
父子俩异口同声，祖传的嘴硬。说完又齐刷刷转了回去。
江南走到两个人身后，向前瞟了一眼，表情有些复杂：
“在赏花？”
“……”
“妈妈你看这个好看吗？”陆慕南侧开身子，让江南看到自己面前的小花。
“好看，你们摘的？”
“对啊，爸爸带我去了一个小山坡，上面有好多好多的花！”
江南点点头。
陆淮站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
“那妈妈怎么才出来？”
“我在睡觉，刚醒”江南说，“没想到会吓到你们”
倔强大男人：“说了，没吓到”
倔强小男人：“才不会被吓到”
江南看着两个人一一从自己面前走过，抿了抿唇：没吓到就没吓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