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蔡佳慧没了方才的气势，脸色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
黎羽霏见不得好友受委屈，何况还是为自己出头，正要起来，另一道男声率先响起：“行了，都别说了，每天的课程太轻松了是吗？这么闲！”
说话的是严翊轩，别看他平时总是阳光少年的样子，严肃起来也挺有威慑力的。
这下，所有人到时安静了下来。
犹豫了一下，严翊轩起身走到黎羽霏的身边，“你，没事吧？”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可开了个不好的头。但是不然又能说什么？他最想问的是：那些照片怎么回事？你和楚淮是什么关系？
他有什么资格这么问？
黎羽霏也站起来，与之对视，“嗯，谢谢了。”
眼前的女孩儿表情总是淡淡的，军训时跳舞，她的身影仿佛闪闪发光，嘴角有浅浅的笑，但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她的眼底一片漠然。
军训结束方言教官请客吃饭，聊男孩子都流下了眼泪，她却像个旁观者似的，置身事外。
而现在，又是这样，她就在眼前，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雾气将别人隔绝在世界之外。
严翊轩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只是会想起，在飞机上的初遇，她的那滴泪，如同落在了他的心上。
说来奇怪，过去的十八年人生中，严翊轩从没有过类似的感觉，或者说是悸动。
因为黎羽霏，他相信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
严翊轩：“那个……”
手机的振动打断他的话，严翊轩瞥了眼桌上的手机，是楚淮打来的。
黎羽霏也看到了，对他抱歉一笑，拿起手机往外走。
走廊里，黎羽霏倚着墙，“楚淮。”
“帖子的事，对不起。”温润如玉的声音，有很深的歉意。
“说什么呢，”天空有些阴沉，黎羽霏看着窗外，不在乎地说：“又不是你错，你还是受害者呢，谁跟你道歉了？”
听筒传来楚淮轻轻的笑声，“小姑娘是真的善解人意，不过，受害者，我吗？”
楚淮又说了句什么，如羽毛一般，黎羽霏没有听清，她问了一遍，楚淮笑：“没什么，快上课了，先不说了。”
“嗯，拜拜。”
“拜拜。”
此时，楚淮正在牧场，薯片在他身边跑来跑去。
挂断电话，楚淮蹲下来，抱起薯片，“她真的很好，是不是啊？”
薯片“汪”了一声，竟然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楚淮抚摸着薯片的脑袋，看向远处的蓝花楹，声音如雾，好像叹息：“那么好的女孩子，我是不是应该远离她？”
这一次，连薯片都不吭声了，它歪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主人。
钻石鼻钉璀璨如昔，然而现在，他的眼睛是一片茫然与冰冷。
照片事件过去了三天，热度终于有下降的趋势。
蔡佳慧说是好事一件，值得庆祝一下，便附近有个大排档，她提议晚上小聚一场。
她特意打电话询问了洛颜要不要一起去，对方说晚上有事，就把电话挂了。
“真高冷。”蔡佳慧嘟囔了一句，早知道就不问了，热脸贴她的冷那啥，多少有点介意。
黎羽霏安慰她说：“不去就不去吧，三个人也很热闹。”
离清辉大学十五分钟的路程有一个小吃街，从踏进去开始，蔡佳慧跟徐籽诗就开始了吃货模式。
什么炸串、烤冷面、炸鸡排，见什么都想吃。
回国以来，黎羽霏第一次来这种地，热闹，喧嚣，充满烟火气。
两个室友负责吃，黎羽霏负责买单，来之前良说好的，黎羽霏说她请客，就当作好友之前替自己出头了。
二十分钟后，吃了五分饱的两人又看中了一个烧烤店，徐籽诗说，烧烤就要吃露天的大排档才正宗。
于是三人找了一家名叫“小胖”烧烤的店，找了空位坐下来。
蔡佳慧都不用菜单，直接点餐：“二十个羊肉串，十个板筋，六个生蚝，一个锡纸……”
行家一开口，就知有没有，她点完，徐籽诗还带补充的，黎羽霏也算长见识了。
徐籽诗有点了五瓶啤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黎羽霏把酒起开，给三人各自倒了一杯。
“干杯！”
月朗星疏，苍穹如墨，三个女孩子举杯庆祝。
点的东西陆续上齐，她们边吃边聊。
拿起一根肉串就往嘴里送，蔡佳慧问：“哎，籽诗，记得你之前说的什么一举两得，有什么结论吗？”
徐籽诗夹起一个生蚝，像个大师似的高深莫测滴说：“结论就是，楚学长的，那个……”她皱眉，似乎在考虑措辞，“他的某些品质和颜值不太成正比。”
听着有点绕，蔡佳慧思考了一会儿才转过弯来，“就渣男的意思呗？”
也是，被偷拍了，帖子的评论对黎羽霏也很有攻击性，但凡有点担当，楚淮也应该站出来解释一下吧？
可是并没有，只言片语都吝啬发一个。
黎羽霏差点把酒喷出来，人家楚淮漂亮又有爱心，怎么就成渣男了？
她清了清嗓子，觉得有必要为楚淮正名一下，“我都说过啦，跟楚淮，就是同学，说到底这次的事他也受到连累了。”
蔡佳慧与徐籽诗相视一眼，又默契地齐刷刷盯着黎羽霏，异口同声道：“没救了亲爱的，都这样了你还维护他……”
然后就继续她们天马行空的猜想，黎羽霏听了都差点以为自己情深似海了。
正说到兴起处，蔡佳慧忽然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那人低着头，沉声说了句“对不起”，就走了。
蔡佳慧回头，想说没什么，哪里还看得到影子。
忽然她看到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包包不见了，“我的包不见了，刚才那个是小偷！抓小偷啊！”
说话间，蔡佳慧已经追了出去，也顾不上危险什么的。
见状。黎羽霏和徐籽诗也立刻跑出去，老板在后面喊：“哎，你们没结账呢！小姑娘长得听漂亮的，怎么逃单啊！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黎羽霏跑得快，很快超过了蔡佳慧。
那个小偷一身黑色衣服，在人群中狂奔，很显眼。
不知是路不熟还是什么，他一个转身跑进了死胡同。
黎羽霏追过去，男子无处可逃，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
“啪”的一声，卡簧弹开，一道寒芒划过。
黎羽霏站在原地，想办法不去激怒男子，“请你冷静点，我们就是普通的大学生，没什么钱，说真的，这么做不值得。你把东西留下，然后离开，我保证不会报警，好吗？”
男子冷笑，也不说话，只一步步想她逼近。
黎羽霏慌了，心脏仿佛跳到了胸口，她忍不住后退，这里离小吃街还有段距离，喧闹的声音也听不太真切。
黎羽霏没有把握能平安跑出去，只祈祷蔡佳慧她们已经报警。
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男子一惊，中邪似的冲了过来，黎羽霏一个闪身躲开。
按说男子就势跑掉就算了，谁知道他有一次挥刀冲向黎羽霏。
这次黎羽霏没躲，迎面踢了他一脚，男子猛地后退两步，右手按着肚子，似乎有些意外。
黎羽霏学过两年跆拳道，主要就是为了防身，因为吃不了那个苦，只会点皮毛就放弃了。
“你走吧，包我也不要了。”黎羽霏说道，连吓唬带商量，“我朋友一定已经报警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男子一笑，比刀子还冰冷。
下一秒，他再次朝黎羽霏笨来，因为方向发生了调换，黎羽霏只能往巷子深处跑，直到没有退路。
黎羽霏的后背已经抵到墙壁被咯得生疼。
男子一步步逼近，手里的刀如同催命符。
突然，凌厉的光划过黎羽霏的视线。
然后，“噗”的一声。
刀子直直刺进黎羽霏的小腹。
他的动作太快，黎羽霏甚至没看到他是如何动手的，出手如此迅速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被她追到，而且还跑到了巷子？
然而疼痛让她无法思考任何事情，黎羽霏按着伤口，鲜血顺着指缝往外涌，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滑。
黎羽霏看到那个男的好像拨通了一个电话，说了两句什么，挂断后，阴沉一笑，转身离开。
手机在口袋里，没有摔坏，刚才的电话没有接通，不知道是谁，又打了过来。
黎羽霏想要掏出手机，如果拿到，就能想办法求救，否则等蔡佳慧找来，不知道要多久。
她试着抬了抬手，没有力气。
黎羽霏不知道自己究竟流了多少血，只感觉到体温迅速下降，明明还是夏天，却冷得发抖，眼皮也越来越重，按在伤口的手也缓缓垂落。
不晓得这会不会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如果是，未免太惨了点。黎羽霏认为自己算是好人，虽然没有伟大的善举，但是用压岁钱捐款什么的，她也做了。
以前遇到流浪的猫猫狗狗，也会特意去便利店买火腿肠喂他们，就算不能和楚淮相提并论，也比虐待小动物的人好太多吧？
假如这就是结局，她是真的不甘心。
人，总是害怕未知的危险，但真的坠入深渊，反而就冷静了。
她的脑海浮现很多的面孔和名字，父母亲，颜夜雪，司徒漾，楚淮，严翊轩，以及她的室友。
如果她就这么死了，蔡佳慧一定会自责吧？
眼皮越来越沉重。
明月就在正上方，它的旁边有一颗星星在闪烁。
星星，就像有的人啊！
她自嘲地勾起嘴角，没错，还有裴泽，那个比阳光更耀眼的少年。
以及杰克，没说再见，却再也没见过的人。
还有，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耀眼，好想见见雪儿的弟弟，想知道被她珍惜的、称之为骄傲的男孩儿，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有句话不是说：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可谁也不你知道，从哪句“再见”之后，就彻底见不到面了。
黎羽霏觉得还需要补充：就算没有告别，甚至说没有相遇，都有可能在一个云淡风轻的日子里，彻底失去。
一滴泪滑下眼角，闭上了眼睛，意识消失消失前，隐约听到了有人喊她的名字，是个女孩子，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
巷子口，蔡佳慧跟徐籽诗小跑过来，她们看到女孩子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地上确是一大片血迹，在月光下那么诡异。
徐籽诗捂住嘴巴，怎么会这样，明明几分钟之前她们还在一起有说有笑，怎么现在羽霏失去了生机一般。
“羽霏！”眼泪决堤，蔡佳慧跌跌撞撞跑过去，扑通跪到了地上，月影下，黎羽霏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伤口还在流血。
她想按住伤口帮黎羽霏止血，又怕弄疼她，只能一遍遍叫着好友的名字。
回过神的徐籽诗赶了过来，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喂，有人腹部受伤，流了很多血，请你们快点派救护车来，地点在……”
她努力保持冷静，声音还是发颤。
挂断电话，又柔声安慰因为已然崩溃的蔡佳慧。
等待的过程总是无比漫长，突兀的手机打破安静。
蔡佳慧小心地从黎羽霏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显示楚淮的名字。
“喂，羽霏。”
刚接通，楚淮带笑的声音传过来。
蔡佳慧：“楚淮学长！”话一出口，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她太害怕了，根本顾不上人家不认识自己，“羽霏她受伤了……”
“你说什么？她人在哪儿？”楚淮声音陡然一变，透着森寒。
蔡佳慧吓得一哆嗦，传说中的楚学长温文尔雅，原来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她说了地址。
这时救护车赶到了，楚淮让对方把手机开免提，他必须知道这边的情况，否则马上就会疯掉。
医生先是简单检查了一下。
一旁的蔡佳慧用力攥着手机，脸上全是泪痕。
徐籽诗抱着她的肩膀，很怕她下一秒就会晕倒，现在情况已经够复杂的了，可不能再添乱。
她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关键时刻还蛮靠谱，这个朋友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