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屋一样的房子,乡村,而且是偏远落后的乡村,几百户人家的村子,到处都是空房子的村子。
被旗杆隔开的两间瓦房,凑成了一个带着有些掉漆牌匾的希望小学。
这里,是十年二十年都不会有变化的地方,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极为缓慢。
土地,农作物也不是很多,种地的收成只能勉强支撑着一个家庭活下去,而且还不一定是作为一个人而活下去。
过于淳朴,所以有着出于本能的欲望,就是传递基因,繁衍后代。
过于贫穷,所以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上,把贫穷刻在基因上一代又一代的传递下去。
“诶呀,现在的日子可比以前好多了,我们有车有房的,又不穷。”
过惯了井底之蛙的生活,意识不到这是相对而言的,意识不到如果换个gj一家人会落到什么下场。
用村里的房子比市里的房子,用小电驴比高档的汽车,用没有其他产业的户籍地,比交通和土地更富裕的中心地区。
然后再自欺欺人,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已经很好了,肆无忌惮的进行着原始的欲望传递,迫不及待的诞下更多新生命。
然后,让这些新生命,承受着从出生开始,就低人一百等的生活。
“以前的人不都是这么做的吗?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就对吗?
那大/清为什么会亡呢?
恨不得拿封建王朝的标准要求别人,宽以待己。
自我之上众生平等,自我之下阶级分明。
从来如此,孩子就应该跪舔父母,容忍他们的一切。像听话的狗一样匍匐在他们身边。肆无忌惮的打骂,冷暴力,等到打不过了去道德绑架。
从来如此,多生个孩子就跟大米粥里加一瓢凉水一样简单,要生儿子才能延续香火。分不清大家小家,因为不用分,就应该媳妇洗衣服做饭,带孩子,照顾父母。
“你妈跑了,你去做饭。”
就是那时起,开始学会做饭的,不然不是会饿死,就是会被打死。
上过学,不过是一个和涟漪一样口音的支教男老师提刀骂出来的。
他们说他是个疯子,如果说谁的家长在他面前提那句“女娃上学有什么用”,他会飞速冲刺,烧了他们的祠堂,挖了他们的祖坟。
当然大家怕他不单单是因为这个,最主要的是,扶贫的捐款,要过他的手,如果惹恼了这家伙,这份钱倒不会减少,就是会一年又一年的延迟发放,他还会动不动带一堆拿着摄像机的人过来,像是在给谁施压一样。
至于为什么做到这种程度,大概和他同时支教老师,却在三年前失踪的女友有关。
他不是疯子,我很尊敬他,我的名字就是他改的,但是,我却不敢告诉他。
其实老师应该在满月酒上多盘查盘查的,毕竟,这是问题的根源。
生孩子生到生不了孩子,是一件最为正常不过的事情,既然这个生不了了,就去抢能生的。
为什么是抢呢?因为没有钱,还自私,反正刀不会划在自己身上。
反正疼的不是自己,反正不会被惩罚。
同样也是被默许这么做的,为了维稳,所以需要慰问。
老师的女朋友,我好像,也见过,不过,是在她快要死了的时候。
那是一个能对自己孩子下手的人,她的声音很洪亮,口音和摇摆摇摆哥有几分像。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对抗一个家族和一个村子的,不过,最后的最后,她好像很开心。
那应该就是她吧,毕竟,在我们这里,出不了这样的人。
又回到家了,已经能看到有些摇晃的院墙了。
很少见到父母,即使是在母亲没有逃跑之前,他们总是在外工作,他们总是在外生弟弟。
可,为什么从来没往家里带过妹妹呢?
算了,算了,别想太多,我还要给爷爷奶奶做饭呢,即使知道,他们不喜欢我。
“招娣回来了。”
这是毛发发白,脸上都是褶皱,手掌因为干农活变的发红,骨戒粗壮的奶奶的声音。
而爷爷,有时会在后院编筐,有时会和亲戚在一起打牌。
招娣,是真正的名字,听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很容易和其他人重复,毕竟第一次排查的时候,有好多人都叫这个名字,小时候我还羡慕过邻居家叫亚男的姐姐,读书认字了以后才反应过来,亚男在我们这里,不是不亚于男孩的意思,而是寄托了生的下一个孩子是男孩的期盼。
虽然很感谢老师,但是名字什么的,不重要。
需要改掉的不是名字,是人生。
熟练地掘开柴火备用,长时间不用干粗活,手嫩了不少,所以很快就被木屑和烂叶子划出了小口,无所谓,脸也很快就会被灶坑熏黑,土豆,红薯,白菜,是最便宜且吃的最多的食物,要尽力把这些东西作出花样来。
想用椽子烧些热水,用来洗衣服,但是怕被说是浪费柴火。
院子也没扫呢。
做完饭要先喂鸡喂鸭喂猪,才能吃饭。
要把这些都做好。
才能嫁个好人家。
这才是我本该经历的人生。
很喜欢这段时间在异世界和大家在一起的生活,摇摆哥,秦念哥哥,林姐姐,都是很好的人,甚至嘴臭的齐司印都在不断变好,以至于常常让我忘记了之前的事情。
我,在现实世界中,死于疾病,死于贫穷,死于没有人帮我买退烧药,死于生来即是罪恶,死于出身,死于愚孝,死于不会反抗,死于懦弱。
“别家姑娘可没有你这么金贵,流流鼻涕就什么都不干了。”
“疼?哪疼啊?打一顿就不疼了。”
“吃药?吃个屁。去茅坑自己解决,人黄也是药。哼,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跟你那个byl的妈一样,连给我老李家续个香火都续不了,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咋的,嗓子哑了又不影响你打水!再打一桶,然后给鸡活食。”
“死丫头,天天偷懒,放着活不管了,就你这样,谁tm娶你呀,老实的出去。”
“桂莲,那破丫头好像真不行了,我看着是迷迷糊糊的了。”
“小贱蹄子,一定是装的,凉水试过了吗?不行就上辣椒油。”
“都没用啊,要不咱提前给她聘了吧,还能捞点油水。”
“也行,毕竟养活这个不带把的真么多年了,吃了我多少粮食,问问村东头那家八字跟她合不合。”
“这不是这几年丫头们都去城市了吗,现在村里没几个了,他们连八字都不怎么看了,反正是白事,就当做个伴。”
“那你快去啊,快去安排,给这死丫头脸洗洗脸,多要点礼。”
很痛,头很疼,但是能听到,这些我都能听到。
看不清是谁的衣服,像抱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眼前的人,然后狠狠挨了一脚。
“奶奶,救救我,我好热啊!肚子好痛啊!”
“爷爷!奶奶!给我买一片去痛片吧,就一片!”
其实,出血热拖到现在已经,治不了了。
只是想好受一点而已,只是想死的好受一点。
“去你的吧,这你可怪不了我们,是你自己命不好。”
“真是赔本生意,本来还想着再养大点,让你嫁给隔壁村那几个光棍,他们地多,你早点生个大胖小子,我们还能多要点钱,谁想你是个这么不争气的,上那么多年学都白上了。”
原来,从来如此,我最好的下场,就是在最年轻的时候,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和其他同龄的女孩比谁的孕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