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明收到消息,有些懵逼。
娇娘已经消失了半年多了。
半年前,他赴京之时,是做好了与宋宏不死不休的准备。
为了不牵连的娇娘,便让娇娘带薛青雷去明州,躲开是非之地。
没想到明州那头却回信,说娇娘没有跟过去。
这几年天灾频繁,到处都不太平,一个无亲无故的弱质女流,也不知道能到哪里去。
杨明始终放心不下,一直暗中派人四处打探,却始终没有什么音信。
不曾想娇娘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急忙赶去明圣湖,在船上再一次见到了娇娘。
娇娘已经卸下了浓妆,露出了原来的面目。
她福身向杨明行礼,语气急促道:“官人,长话短说,赵王世子自导自演,要窃取试题,栽赃给大兴的书生,请官人定夺。”
她知道大朝会三场比斗的事情,试题关系到文斗。
但是不知道杨明究竟要如何处理,是想知道试题的内容,还是另有安排,才会自爆身份将杨明请来。
杨明听罢她的话,再看看不省人事的夷人士兵,心下便有了主意。
“青黛姑娘,看来又要麻烦你了。”
在司徒青黛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下,不多时,杨明手下的人便摇身一变,成了夷人士兵,再换上他们的衣服出发了。
以防万一,杨明又在屋里点了迷香,让这些夷人士兵再睡一会,叫人好生看管着,便跟娇娘走了出来。
船上的姑娘们大多是娇娘的好友,也知道娇娘买下这艘画舫的原意,知情识趣地将船头留给她们二人。
船头月下,故人重逢,几许唏嘘,几许感伤。
杨明低头看着娇娘。
娇娘清减了许多。
原本还有些丰腴的脸蛋,瘦了不少,和雄伟的胸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本他不知道娇娘去了哪里,但是看到娇娘出现在京城画舫,他便了然于心了。
以娇娘攒下的身家,不论去哪儿,置写房产田产,哪怕只是放放租,都可当个甩手富婆,安度余生。
她却偏要到京城来,买下画舫,再次卷入风尘之中。
总不能,是喜欢开妓院吧?
如此一来,便只能是为了别的目的,譬如像今日这般,打探消息。
娇娘虽然聪慧,却到底没有学过什么经营之道,在这里举目无亲,又没有什么后台,想要站稳脚根谈何容易。
恐怕这半年来,在京城吃了不少苦头。
杨明又气又恼,却也有些许怜惜,沉声问道:“你来此有多久了?”
“有半年了。”
娇娘低着头,不敢看杨明的眼睛。
这半年,恍如隔世。
当初得知杨明要来京城,便决意要跟来报恩,便是知道杨明会不同意,才不告而别。
因为杨明得罪了太子殿下,娇娘担心,杨明入京生死难测,才抛下了嫡亲的侄儿跑来这里,耗尽家财,拉了不少老姐妹,买下这艘画舫,想从这里打探关于杨明和太子的消息。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杨明。
半年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从赤眉叛乱,杨明继承北武王爵的时候开始,娇娘便知道,已经没有她的用武之地了。
如今太子犯了那么多错,坊间传闻他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而杨明却成了龙城杨家的后人,威名赫赫的北武王,整个大兴,还有什么人能伤害到杨明?
但是娇娘还是没有回去。
原来还只是富商的杨明,便已经是她高攀不起的存在了。
如今贵为北武王的杨明,更是她不敢玷污的神人。
娇娘自惭形愧,便想着与这帮姐妹们再待一段时日,等挣够了银子,便找了地方归隐。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杨明和王曜定下了三场比斗,白国使臣入城,这些夷人士兵竟然无意间晃荡到了她的船上,也给了她一个向杨明报恩的机会。
但,也让她不得不又跟杨明产生了联系。
看着娇娘知错不敢言的模样,杨明到底还是压不住火,冷着脸道:“不告而别!自作主张!胆大妄为!如今又来找我作甚?”
“京城是什么地方?画舫又是什么虎狼之地?你一个弱质女流,来打听什么情报?万一被这些夷人发现,你想如何脱身?”
娇娘沉默不语。
既然决定做这件事,她心里自然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是死。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意,杨明更生气了:“你是觉得,无非是死罢了?你在青楼这么些年,难道不知道,对女子而言,这世上多得是可以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吗?”
他每说一句话,都让娇娘的脸色白了一分。
经过半年的时间,她自然知晓,是自己想得天真了。
杨明那么厉害,根本不需要她帮忙,她的确是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了。
但是唯有一点,她想要解释清楚。
娇娘含泪看着杨明,咬着下唇道:“官人所言,奴家都知晓,奴家所想,无非是与官人同生共死罢了。”
太子在她这个庶民的眼里,是天一般高的人物。
当初杨明得罪了太子,娇娘就没有想过杨明能活下来。
她所想的,若是杨明有事,至少她还能与杨明一同赴死。
只是以她的出身,她连这般卑微的心愿,都不敢说出口罢了。
霎时间,杨明心软了。
说一千道一万,无论他再怎么生气也好,都得承认,娇娘的确是一心想着他。
而一次,娇娘也的确歪打正着,帮上了他的忙。
春风乍暖还寒,娇娘在风中瑟瑟发抖,像是等待最后的审判。
杨明脱下了外衫,披在娇娘身上,将她揽到了怀中,低头道:“罢了,念在你这一次有功,我便原谅你一回。明日我派人接手这画舫,你若不想去明州,就留在京城吧,家中有的是庭院,也不差你这双筷子。”
闻言,娇娘喜不自禁,旋即却又自惭形愧,低头道:“奴家,不敢玷污北武王的门楣。”
她始终自愧出身,哪怕对杨明早已倾心相许,却不敢再靠近一步。
换做了他人,将妓女迎进门,多少会有些避忌。
但杨明这个现代人,根本就不在乎。
娇娘少时便被卖入青楼,身不由己,比现代那些朝三暮四的公交车,不知道纯情多少倍,干净多少倍。
他原先有些忌讳,是因为当时与宋宏的争斗,处于下风,不愿再牵连娇娘。
但现在在大兴这一亩三分地上,他有把握能护住娇娘,想来秀娘和秋月也不会介意他再纳个妾。
杨明低头瞥见她惶恐不安的模样,心知只有一个办法能让她信服。
“官人说话,你总爱顶嘴,就别怪官人插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