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许游说的三个字,王琉璃无奈道:“看来许兄是有了决断,既如此,我便不劝了;
“许兄,王某从不沾染血腥,请恕我无法相助此事之罪。”
他转身看向许游,作揖一礼。
少年抿了抿唇,微笑道:“王兄太过了,本来就与你没有关系,还有啊,我都没说要干嘛,何以就认为我好像要去杀人一般?
“王兄,在下开朗阳光,在我老家无人不知,可不是嗜血凶人,我一会便去官署,不做其他事。”
他一脸真挚,仿佛说的跟真的一样,不过他说的也没错,一会确实是要去巡察司看看。
许大人心道:“我这么开朗的人,可不会杀人,我是想花点力气超度他,还是免费的,嗯...我这么热情,他应该会谢我的。”
——而如此表情,则是许游从北戴镇那个身体残缺的瘦子脸上学到的,那晚此人将死前,一脸诚恳的样子让他大为震撼;
从此便牢记在心,以备不时之需。
王琉璃默然,明明许游神色极为诚恳,可他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只是说不上来;
就好像有些过于诚恳了。
摇了摇头,药师回道:“许兄若去官署,那我就在这儿看着李程,免得他醒来万一做出过激之事,我也好在旁应对。”
许游同意道:“好,辛苦王兄了。”
他撑开伞走入雨幕,回头看了眼厅堂内的棺椁,大步离去。
王琉璃看着他身影消失,嘴角抽动,自语道:“上次把人打的半死,还好意思说自己阳光开朗?
“许兄,王某把你当做朋友,此事,可不能真就不帮不管你了...”
他伸起双手招展两圈,随后横在身前,指掐印法,轻言道:“草木有灵,列阵皆兵。”
他右手腕轻转向前挥动几下。
此时此刻,药师周身灵气滚荡散开,融入了庭院草木之中。
却见;
在这大雨磅礴之际,那地面上的青草忽而加重了颤动,但似乎并不是因被雨拍打,而是它们自身在抖动着;
一个呼吸后,忽有一个个根茎从土里冒出,有根茎扯动草叶,有根茎舒展须子,它们好像活过来一样;
再然后,庭院内冒出的几十根草茎纷纷断裂三寸,每一个又都扯下一片附近的叶子;
它们以须子为手脚伸展着,以叶片做成帽子戴在脑袋上,成了几十个草木小人,还有眼睛在它们上半身睁开,绿绿的,有五官幻化而出;
雨水把草木小人身上的烂泥冲去,淋湿了草叶帽子,有小人张开幻化出来的小嘴,咿呀道:
“下雨哩!好大!把我头发淋湿了!”
旁边的小人跳了下,就被风吹到了角落,它仿佛相当惊讶,又跳将起来道:
“呔!哪里的妖怪作乱,吹这大风把小爷衣服弄乱了!出来,与我杀上三百回合!”
“哼哼!成何体统?你们成何体统!还不快快集结,随我一同拜见琉璃老爷?”一个草木小人以根须做手,七八只手掐着腰,一脸认真道。
随着它开口,庭院一众戴着叶片帽子草木小人便嘈杂起来:
“说的是!说的是!”
“哎呀,琉璃老爷又胖啦!好生威武!”
“我帽子有点破,可是形状好看!”
“......”
只见雨幕下,几十个草木小人眨着绿色的眼,一个个跑到王琉璃身前,在刚才那个一脸认真的小人指挥下,排成了一个方阵;
等排好了阵形,那小人抬头道:“琉璃老爷!我等聚集来迟,还望恕罪!
“不知老爷唤我等前来,有何紧急军事?!老爷快快说来!”
它表情相当认真严肃,好像一个要上阵打仗的将军似的。
王琉璃尴尬摸了摸鼻子,讷讷道:“啊...是啊是啊,是有事情麻烦你们...”
“哦?!哈哈哈!”那小人仰天大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爷且说!前方便是刀山火海,我等兄弟姐妹亦毫无畏惧!”
突然有雨点恰好落在它嘴里,它面色一变,俯身咳嗽不止,“咳咳!出师未捷…我就被暗算!老爷莫担心!我死不足惜!”
转眼它吞下雨水,于是又生龙活虎,在那仰天大笑。
后面方阵一个小人见状,急切道:“何方妖孽?!施展这落雨狂风偷袭我等?真是其心可诛!”
它又拍了拍帽子,笑道:“还好我们不是吃素的,区区妖法,有何惧哉?”
一阵风吹过,把它戴着的草叶吹断了许多,飘落在身前,这草木小人身体一颤,痛哭流涕道:“我的帽子!啊!妖孽欺人太甚,我与你不共戴天!”
王琉璃:“......”
他缓了片刻,再次伸手一点,庭院另一侧便有草木伸展三尺范围,在地面上盘成许游面容。
“你们看...记住他的气息样貌,嗯...这段时间负责看护他,但最好不要被察觉知晓。”
说着话,药师眼角抽动,因为有两个小人跳到他头上,正伸手把他发髻拆开。
一个小人笑道:“这是什么发式?不配我们琉璃老爷的身份!老爷!要不要戴个帽子?!”
“大可不必,去看看图案罢。”王琉璃把它们从头上摘下来,义正言辞拒绝道。
草木小人此时纷纷跑去了图案旁,好生观摩,在那个有将军威势的小人带头下齐齐喊道:
“琉璃老爷还请放心!此事我等定当尽心尽力!”
说完后,带头小人哈哈笑道:“走!此去不知归期!途中当大笑!”
小人们大受鼓舞,在雨中哈哈大笑不止,仿佛是一群要奔赴战场的将士,豪迈的很。
笑完之后,它们竟就不费力的钻入泥土里,不知去了哪儿。
王琉璃看着它们离去,伸手重新束发,叹了口气道:“草木皆兵术好用归好用,就是我施展的...多少有点不正经啊。”
原来这一手点化之术,名‘草木皆兵’,为精妙之法,极难学极难悟。
束好头发,药师继续静观天雨,目中透慈悲。
......
将出西城地界,许游已经走到靠近中央皇城之地,抬头看了眼远处巍峨宫殿,视线转移到侧旁庄重威严的建筑群,只见大门之上有‘西城巡察司’牌匾。
雨水越来越大,地上白雾蒸腾,黑衣撑黑伞,来到了巡察司大门前,只见门后有一女子同样穿着黑衣,正倚靠着墙壁看向来人;
那双漆黑瞳孔似毫无温度。
她道:“是你,来此何事?”
雨幕之中,许游看着百里秋辞,微笑道: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