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钧潮动作迅速地把墨镜重新戴上了,他今天没上妆,惨白的脸上明晃晃地挂着俩熊猫眼,分外搞笑。
万导喝着枸杞水,恰好听见了这句,笑着说:“别是昨晚做什么坏事了,年轻人啊,节制点。”
贺钧潮抿着嘴唇,没有像往常一样搭理他的玩笑,而是在内心抓狂地祈祷,路夕快点走过去。
他应该没听见吧?否则怎么连头都不回呢。
嗯,八成是没听见。
万导喊了开机,今天没有路夕和关青的对手戏,两人是分开拍摄的。
关青那边万导比较放心,就让副导演盯着,自己则注意盯路夕。
吴用把行程表给贺钧潮看,对他道:“贺老师,明天要去米兰参加一个会展。”
“知道了。”贺钧潮意兴阑珊地说。
他想了想,见吴用还没走,便问道:“你有fivesix的行程吗?”
吴用愣了一下,说:“您要是需要,我可以征询他们经纪人的意见,看能不能弄到一份。”
贺钧潮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就是怕最近他们有行程,让路夕两边赶。”
吴用思索了片刻,当着贺钧潮的面打开了星饭团,他的关注赫然有路夕一栏。
贺钧潮:“?”
吴用:“哦,这是追星的app,他们有些行程会发布在上面……呃,最近fivesix只有一个颁奖典礼,您也会去的。”
“……你还用这个?”贺钧潮的嘴角抽了抽,看见路夕的名字,心里觉得有些怪异。
吴用仿佛意识到这样不太妥当,忙解释道:“我、我个人比较喜欢路老师,就加了一下。”
贺钧潮隔着墨镜看他,吴用长得中等身材,老实憨厚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个追星的。
他挥了挥手,吴用便温顺地走开了。
贺钧潮用手指在桌上一圈一圈地划拉着,明天就要去米兰了啊……
旁边的场控在和茶水聊天,叽叽喳喳的。
“哎,今天收工之后去看电影不?”
“什么电影啊?”
“就是最近新上的那个,韩导的《阴阳司》,听说是国产恐怖片的巅峰。”
“不看不看,我最怕这些一惊一乍的了。”
“去嘛,恐怖片的里程碑哎,贼好看!”
“里程碑也不看!要了我命的会!”
贺钧潮摸了摸下巴,拿起手机。
室内,路夕的拍摄进行的不是很顺利。
他今天拍的是文戏,大概就是白嵩在禅宗所有人面前发誓,要重新将禅宗发扬光大,然后带着几名亲信下山。
他们的拍摄顺序并不全是跟着剧本走的,因为租用场地的原因,因此不能随心所欲地拍。
万导跟他说了半天,皱眉道:“小路啊,今天你怎么有点不在状态?”
路夕看着他隐约不高兴的表情,猛然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处。
这是他拼尽全力争取来的机会,为了这部戏,苦练台词和表情,剧本已经背的滚瓜烂熟。
而现在这么多人在等他一个,他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心情,影响到这份工作。
他深呼吸了一下,对万导道:“不好意思,导演,可以给我五分钟调节一下吗?”
万导烦躁地点了点头,他一遇到拍戏的事,脾气就特别爆,没有开口骂人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路夕独自坐了一会儿,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努力把贺钧潮驱逐出脑袋,然后再次投入了拍摄中。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完全投入了白嵩这个角色,已然忘却了自己是谁。
在拍摄结束后,路夕让小助理跟万导打了个招呼,直接卸妆走了。
他今天心情很糟,想出去吹吹风。
在工作这一块上,路夕从来是个不想给别人拖后腿的角色。
他原本在浸.淫了许多年的舞台,是个可以让他称王的地方,但突然来到这么一个陌生的领域,心理压力自然不是一般的大。
恰恰这个时候,还和贺钧潮闹了矛盾,于是他情绪更加低落了。
手机群聊一直不停地响,fivesix群里聊得很嗨。
伍承焕:【兄弟们,看见了吗!荣耀舞台!天王广州演唱会,牛不牛?】
乔松年:【我敲,你是去当特邀嘉宾的吗?我也想去啊啊啊!】
祁楠:【这个效果够震撼,以后我们的舞台也会这样的。】
孟欣佑:【不用以后啊,过两天的颁奖典礼不就是了。】
赵梓棠:【啊,是了,兄弟们三天后见啊。】
乔松年:【不说我都忘了,嘿嘿,要见到我路哥了!开心!】
伍承焕:【路老师!你在干嘛?快出来冒泡!不然把你t了!】
路夕只得随便发了个表情。
该群三天清理一次不冒泡的人,他已经被伍承焕踢出去五次拉回来五次了,简直幼稚的可以。
乔松年:【啊啊啊啊啊啊啊和路哥合影!】
祁楠:【啊啊啊啊和路老师合影!】
路夕:【有病?】
伍承焕:【哈哈哈哈别把我路老师逼急了,你拍戏拍的如何,还顺利不?】
路夕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江边,在冷风中呼了口气,打字道:【还行吧。】
乔松年:【哎呀呀,我路哥拍戏还担心什么,妥妥的!】
孟欣佑:【呵呵,隔行隔山,建议你虚心请教。】
伍承焕:【[/楼上是猪]不会说话别说了ok?】
孟欣佑:【我和你说了?】
路夕:【我有在和导演以及其他演员学习,拍戏挺难的,你们呢,综艺什么的还顺利吗?】
祁楠:【是啊,拍戏真的好难[/大哭]。】
乔松年:【[/微笑]等播出的时候,你就会看见我为姐姐们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的样子了,狗公司鲨我。】
伍承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乔松年最近在拍一个和姐姐们旅游的综艺,听说行李箱全是他一个人搬。
而且四个三十加的女人,在演艺圈都是大姐大的存在,简直一出好戏。
他不仅累死累活,还要看眼色调节四个姐姐之间的关系,小心翼翼不能说错话,不然随时会被拿来当出气筒开刀。
路夕笑了出来,心里的阴霾散去了些许。
乔松年:【要是咱们这节目有飞行嘉宾就好了,我肯定邀请你们一起来。】
伍承焕:【滚。】
孟欣佑:【滚。】
赵梓棠:【滚。】
祁楠:【滚。】
伍承焕:【???】
路夕笑得停不下来,正在这时,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他退出去看了一眼,是贺钧潮发来的。
爱斯基摩人:【看电影吗?】
路夕看见他就来气,顺手把备注改成了“大猪蹄子”。
大猪蹄子见他不理自己,又发了一个:【看吧,我请你好不好?不生气了好不好?】
路夕冷漠地看他一条接一条轰.炸,现在想起来道歉了,早干什么去了。
贺钧潮在看见秦皓宇发来的那条“不惜一切代驾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我是看你可怜才告诉你的,而且我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立马开始疯狂组织语言。
他叭叭叭打了一篇小论文,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对不起,夕夕,我郑重地向你道歉。之前的行为是我太过不成熟,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是第一次谈恋爱,以前也不擅长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处,竭力小心地想做好,但还是因为冲动而将事情弄得乱七八糟。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起,就在想,如果这个人肯跟我在一起,他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他。我努力地把自己的想法通过行动去传达,却忘了你也有自己的想法,是我太幼稚了。夕夕,如果可以,你愿不愿意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学着成长,会学着去爱一个人,会亲手把我最炽热的一颗心交到你手上。】
贺钧潮打着打着,自己的眼眶就有点红了。
天知道他有多喜欢、多珍惜这个人,正是因为太爱了,才会产生一些不美好的负面情绪。
比如疯狂高涨到让他自己都害怕的占有欲,比如那些隐晦黑暗的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他恨不得把路夕变成小小的一只,每天藏在自己的口袋里,那样只有自己能看见他、能感受他、能将他牢牢把握在手心里。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喜欢有点病.态了。
他见不得别人碰路夕,见不得别人说他不好,见不得他难过。
但现在,他难过的原因却是因为自己。
他该有多自责。
路夕来到横店拍戏,他原本的想法是陪着他适应,毕竟这是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工作。
可他却赌气了一整天,贺钧潮简直想拿起旁边的椅子抡自己头上。
你傻逼啊。
跟你老婆置什么气啊!
他泫然欲泣地打了一堆字,然后发送的时候手一滑,按了全选。
由于太沉迷情绪,他没有发现这一点,结果按回车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上面的“删除”。
哗啦啦,小论文全军覆没。
贺钧潮难以置信地眨了下眼睛,缓缓地说了一句:“卧槽?”
路夕看那边“对方正在输入”,心脏咚咚跳着等了他一分钟。
这一分钟相当难熬,他忍不住想贺钧潮会说些什么。
会道歉认错吗?
还是死不承认,继续死皮赖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路夕心想,这不像他,既然承认了错误,就要开始陈述自己哪里错了、为什么错了。
贺钧潮是这样的,嗯,说他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否认他脸皮厚这一点。
路夕给他脑补了八百字的认错小论文,越想越好玩,嘴角也翘了起来。
手机震了一下,一条新消息提示。
他含笑低下头,只见聊天框里赫然躺着三个字:【还在吗?】
路夕的嘴角一点点放了下来,脸色冷若冰霜,果断把他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