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师父乃在世诸葛,能掐会算、可断吉凶。”陶谨之谄媚的拍个马屁,因笑容挤出的皱纹都能堆出一朵菊花了。
魏鸢凉凉的撇了他一眼,语无波澜的说道:“言尽于此,下山去吧。”
陶谨之厚着脸皮说道:“我这便动身前往兖州,师父保重。”
小十一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不高兴的嘟囔道:“脸皮厚到堪比城墙拐弯处。”
魏鸢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远方,意味深长的说道:“据我观察,这位陶谨之陶大人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往往就是这种人,活的更长远一些。”
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两忠诚的下属,而是许许多多愿意为她卖命的人。这陶谨之就是其中之一。
小十一目光不善的嘀咕道:“一个贪生怕死的墙头草,也值得您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
魏鸢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容浓郁的说道:“这个世上,有人忠于君,有人忠于民,也有人忠于内心。只要不以伤害他人来达成目的,就算是别人眼中的墙头草,也无伤大雅。”
好人可能做坏事,坏人也有可能做好事。好与坏的定义,并不是一刀切。
小十一歪着脑袋看向她,露出一抹沉思的表情,说道:“总觉得师傅与他人不同。”
魏鸢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或许是我的胆子比较大,敢做别人不敢做的,敢说别人不敢说的。凡事用心去想,就算一时困顿,也总有想清楚的那一天。”
作为死过一次的人,她想通了很多事。尤其是那些专门为束缚女子所著的书籍、规矩,在她眼里都变得一文不值。她想要报仇的同时,也想要改变这个女子多呼吸两口都是错的时代。就算这个想法在很多人看来是一件极其荒谬的事,她也要为此付诸行动。
小十一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魏鸢面带笑意的吩咐道:“你还小,生活阅历也少。不用着急,会有茅塞顿开的那一天。”
“嗯。”小十一点头表示明白。
魏鸢接着说道:“收拾一下,我们要先一步抵达兖州。”。
她早已命人购买了大量陈粮,和预防瘟疫的各种药材,提前运往兖州附近待命。之所以拖到现在不走,就是为了等她早就预订好的徒弟陶谨之。
“是。”一听到能出去玩了,小十立即一兴奋的应承道。
魏鸢对她小孩子行径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们是去赈灾救人,而不是沿途玩乐,希望小十看到洪水过后的凄凉惨境,不会太恐慌。
三人各骑一匹快马向兖州出发,越是靠近兖州,魏鸢的心就越凉。
随处可见的流民,穿着脏兮兮的破衣落衫,表情麻木的向京城的方向走去。
小十一原本喜悦的表情,逐渐被震惊取代,现在则是挂上了浓浓的心疼。
“我们离兖州还有两百里,他们不会都是一路乞讨而来的兖州百姓吧?”小十一看着零零散散的流民,不敢相信的问道。
魏鸢紧锁的眉头,轻声说道:“一问便知。”
上辈子她只听说兖州发大水,淹死百姓无数。后来又生了瘟疫,狗皇帝没想要赈灾救人,而是派人一把大火烧了兖州城。
小十刚想要上前询问,就听小十一说道:“我去!”
他们都是孤儿,自幼过着颠沛流离,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他们比谁都明白,家的重要性。如果可以,百姓们宁愿死在家乡,也不愿意长途跋涉,前往他处寻找生机。可见,这些流民真的是被逼急了。
“老乡,你们这是从哪来?又要到哪里去?”小十一放缓了语调,轻声问道。
中年男子头也没抬的越过他向前走去,麻木的表情让人看着心里就很难受。紧跟其后的妇人蠕动着干瘪的嘴唇,渴求的问道:“我们是从兖州来逃灾的百姓,想要去京城谋一份生路。几位好心人,能不能施舍我一点吃的?我的孩子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小十一看了一眼她怀中大约两三岁的孩童,掏出身上所有的干粮递了过去。妇人刚接了过去,就被刚才的男人抢走,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孩子他爹,你给虎娃留一点。”妇人赶紧上前想要抢回来,却被男人一把推倒,连同孩子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哇啊!娘亲。”年幼孩子的哭声,并未换回男子的良知,反而引来了一声暴喝:“哭什么哭?整日就知道哭,你要是再哭,老子就把你卖了换肉吃!”
夫人连忙揽过孩子,恐慌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哄道:“虎娃乖,别哭了。”
小十一凶狠的表情,一脚踹倒了中年男子,恶狠狠的说道:“你还算不算是个男人?竟然跟一个孩子抢吃的?是想要饿死他们母子吗?”
中年男子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慌忙捡起散落在地上碎饼渣子,带着泥土就往嘴里塞,俨然一副饿极了的模样。
小十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魏鸢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下马来到了妇人面前,递到孩子手里说道:“我们看着你吃。”
否则怕是一口都落不到,他们母子口中。
“谢谢,谢谢。”妇人颤抖着接下饼子,送到了孩子嘴边,哭着说道,“虎娃,赶紧吃。”
不远处的流民见状纷纷红了眼,拼命的向他们跑来。
“好心人,给我们一点吃的吧!”
“我娘快不行了,求你们救救她,我给你们磕头了!”
“我已经三天没吃过饭了……”
“把我们的干粮分给他们。”魏鸢拧着眉头吩咐道。
小十刚拿出干粮,就被一抢而空。
魏鸢快速看了一眼,已经吃完一个饼子的母子,眼神示意小十和小十一准备撤退,自己则悄无声息的退到马边。
“再给我们一些吃的吧!”
“你大慈大悲,救救我们吧!”
“我不想死……”狼吞虎咽吃完饼子的流民,再次向魏鸢等人涌来。
“走!”魏鸢低喝一声,快速翻身上马。
“他们肯定还有吃的,别让他们跑了!”
“抓住他们!”原本还慈眉善目,可怜巴拉的流民,瞬间翻了脸。
要不是魏鸢他们跑的快,就算不沦为两脚羊,也要被一抢而空。
逃离流民们的围追堵截,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这还没到兖州,情况都已经这么糟了。可想而知,兖州此时的怕是已堪比人间地狱。
“师父,是弟子拖累了你们。”小十一垂头丧气的说道。
他只是不忍见那弱小的孩子被饿死,没想到那些流民会突然翻脸。
魏鸢严肃的宽慰道:“不是你的过错,便无需你认错。我们这次前往兖州,本就是为了帮助灾民度过难关,刚才的事也就避免不了了。所幸并没有什么损失。”
这些面目狰狞的流民,往日里可能都是只敢杀鸡遛狗的百寻常百姓,现在不过是被饥饿逼急了。造孽的是无情的洪水,和不管百姓死活的狗皇帝。小十一何错之有?
小十一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师父,一开始就让我们分开备干粮,是不是猜到会有今天这种事了?”
魏鸢给予肯定的答案说道:“兖州百姓现在最缺的莫过于粮食和药材,人在饿极的情况下,会做出很多异于平常的事。索要不成,直接上手抢,也就很正常了。不过我们接下来,确实该更加小心才是。”
好在她早就囤了大量的粮食,不仅仅是为了应对兖州这种天灾人祸,拯救百姓的同时赢取民心,还为了她接下来要做的大事增加一份底气。
小十一点头说道:“弟子明白,绝不给师傅再添麻烦。”
三人快马加鞭,又跑了整整五天,才来到兖州城下。
绝望百姓,随地可见的尸体被扔在路边,一眼望过去,仿佛诺大的兖州,早已被死人霸占。洪水已经退去略显空荡的城池,此时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魏鸢看着被洪水洗刷过后的断壁残垣,轻声说道:“灾情比我们想象中要严重。”
小十一心情沉重的问道:“要去府衙吗?”
魏鸢摇了摇头,说道:“就地搭棚,命小九他们把粮食分批运过来。”
先要让还活着的人活下去,才有其他可言。
当日申时,魏鸢便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支起了粥棚,为兖州百姓施粥。若有病重者,还可以由小七诊脉施药。
小七的医术也只是学了点皮毛,可对于灾情下的兖州百姓来说,已经是弥足珍贵了。
“谢谢、谢谢。”领到粥的百姓,一遍遍诉说着感谢。
“让开!让开!一个老不死的还想要浪费粮食,我要是你直接找个地方上吊,也算给后辈留口吃的了。”一个痞里痞气的男子,不耐烦的推搡着面前颤颤巍巍的老人,想要强行插队。
老人被推了个踉跄,若不是身边的年轻人扶了一把,怕是已经重重的摔到了地上。他颤抖着骨瘦如柴的双手,泪如雨下的说道:“我两个儿子和儿媳都死了,只留下我这个老不死的和五岁大的小孙女,我要是死了她可怎么办?”
他宁愿死的是他,可偏偏活下来的是他这个最没用的老东西。
男子顿时来了兴致,高兴的说道:“呦吼!女娃娃好啊!往青楼妓院一送,保证饿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