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心里那点小小的恼怒已经烟消云散了,她踩了一脚柔软的枕头,拨弄着柔软的头发,想到爸爸以前跟她说,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人活着,就要问心无愧。
那个佣人不是审判者,对方说的话,对她来说,只是一次讨人厌的污蔑。
林淮安坐在轮椅上打量着陈墨。
他已经知道了家里出现问题的是哪些人,这次产品上线的事情一出,他跟蒋镰瑜基本算是撕破了脸皮,在人前可能还会维持几分体面,但实际上……
林淮安做事从来都是杀伐果断,不喜欢拖拖拉拉,此刻,管家和梁荆已经在处理家中蒋镰瑜的眼线,他相信,等会儿出去,就会看到家里佣人换了批新面孔。
至于陈墨……林淮安知道,陈墨没有这种城府。
“这件事,你没什么要解释的?”林淮安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淡。
陈墨瘪了下嘴,辛辛说的对,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前天跨年夜还跟她甜甜蜜蜜约定好了以后要一直一起跨年,昨晚就开始夜不归宿,今天又来用这种语气质问她。
可是她不害怕。
没有得到过的人,不会恐惧失去。
“我不解释,”陈墨语气温柔,“你介意吗?”
虽然之前林淮安误会了出租车司机的话,以为她要迫不及待离婚的时候,跟她说过不许做出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但是,如果那只是秘密呢?就像今天那个污蔑她的佣人说的,偷/情,偷偷的来,不会闹出去。
陈墨看着林淮安,眼神澄澈,仿佛只是在问他要不要喝一碗鸽子汤一样随意。
林淮安冷笑了声,对这种脑子不够的人,果然不能有过多的期待……哪怕他投入感情,也无法从对方身上获得等额的回报。他是个商人,任何精明的商人,都不会做这种看不见回报的投资。
“随你便。”
撂下这句话,林淮安自行转动轮椅,转身离开了卧室。
陈墨弄不懂他情绪变来变去的原因,也不想弄懂,踹开他的枕头,她决定换好衣服去厨房玩,顺便看看晚上吃什么。
管家和梁荆办事真的极其有效率,家里几乎没闹出什么动静,就换了一大半的人,陈墨在各处溜达了一圈,就看到很多个新面孔,而原来的那些人,就像从没有在这里存在过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陈墨去厨房转悠,看到厨师团队还是原来的老面孔,悄悄放了心。
嗯,这些人做饭很好吃,她现在很习惯这些口味了。
书房里,林淮安批阅完相应的文件,揉着太阳穴看了梁荆一眼:“你确定要请三天假?”
这是梁荆跟在他身边以后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去年的除夕夜,梁荆还加班完成了一份报表分析,其敬业程度,让林淮安十分满意。
林淮安看着这位跟自己同龄的助理,想到梁荆刚才话里话外的暗示,干脆直言:“辛晟找你,也许只是处理工作的事情,最近因为我的不作为,辛晟的绯/闻有点多,或多或少会影响到她的商业合作,我承诺过她,不会让她吃亏。”
梁荆简直有苦难言。
他也不知道辛晟怎么就忽然看上自己了,昨天辛晟着急忙慌打电话让林淮安安排人帮忙处理问题,林淮安让梁荆去了,结果只是吃了顿烛光晚餐。
作为一个有女朋友的人,梁荆太明白辛晟的意思了。
而且她都不是暗示,压根就是明示,赤/裸/裸的追求。
“是的,林总。”梁荆深呼吸,看了眼老板。
“可以。”林淮安把文件递给他,“但是不能耽误工作。”
梁荆松了一口气:“明白。”
——
晚饭,陈墨坐在林淮安对面,嗯,那个离他最遥远的位置。
中午的鸽子汤很好喝,陈墨让厨师又做了一份,就放在自己面前,她不太饿,吃不下别的,干脆就捧着小碗认认真真喝汤。
林淮安边吃饭边不经意打量陈墨的模样,见她压根不在乎两个人之前的交锋,还在没心没肺的一碗接一碗的喝汤,心里那股郁闷的气瞬间又升腾了起来。
梁荆还知道请三天假特意去陪女朋友,陈墨却一点点为人妻子的自觉都没有,她自己喝那么多,一碗都不打算留给他?
林淮安把筷子放在盘子边上,故意弄出挺大的动静来,吓得旁边的管家一激灵。
“太太想吃水煮蛋,去替她端一盘上来。”
陈墨莫名被cue,懵懂着看过来。
林淮安慢条斯理擦着手,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不用担心,我帮你剥好。”
陈墨悄悄放下喝汤的小勺子,打算跑路的时候,发现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
……这日子没法过了。
然后她就看着一大盘圆滚滚的水煮蛋被端了上来,林淮安不紧不慢的,把那些鸡蛋都给剥好了。
白白胖胖的,满满一盘。
管家把那盘鸡蛋放在陈墨眼前,移走了她最爱的鸽子汤。
陈墨已经饱了,她看林淮安一眼:“我如果不吃呢?”
林淮安示意管家过来帮自己推轮椅,声音冷静又淡定:“那你以后都不许吃我家里的饭,你的生活费,以后就由你自己负责。”
饭厅里很快就安静下来,只剩下陈墨,和眼前这一大桌美食,以及那盘水煮蛋。
她很没形象地趴在桌子上,思考着自己养活自己的可能性。
从小到大一分钱都没挣到过的陈墨,这会儿真是格外纠结。
爸爸年纪大了,她也不能再花爸爸的钱,而且爸爸的钱……也还是林家发的。
唉……
书房里,管家欲言又止,一副担忧不已的模样。
林淮安翻开文件,勾着唇无声笑起来:“你放心,她没那么蠢。”
傻和蠢,不是一回事。
管家是看着林淮安长大的,照顾他很多年了,在家里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但是太太被这么一吓唬,万一真吃了那么多,对身体也不太好。”
刚才林淮安直接支开他,他都没法再安排个人看着点儿。
“李伯,”林淮安收回目光,“我有分寸。”
这是让他别再多管闲事,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外人还是不必插手的好。
管家李伯悻悻然点点头,退出去了。
因为白天闹出的不愉快,这晚,陈墨又是睡在自己被窝里面的,林淮安失眠到一点钟,听着她规律的呼吸声,烦躁地喝了安/眠/药,这才睡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林淮安忽然心慌,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头被针扎一样的疼。
看一眼时间,才三点。
林淮安开了台灯,忽然转身,看到身侧被窝里空荡荡的。
他一向机敏,哪怕此刻因为安/眠/药的缘故头疼欲裂,也还能冷静地判断出她在卫生间。
刚才有很轻微的冲水声,因为是在夜里,才能听的清楚。
林淮安轻咳一声,轻手轻脚关了台灯,不想让陈墨知道他醒来了。
他闭上眼睛,想等她蹑手蹑脚爬上床掀开被子躺回去,顺便,明天可以“警告”她一下,以后晚上不要闹出动静来,打扰他的睡眠。
嗯,这是对陈墨曾经为蒋镰瑜做婚礼花童的小小惩罚。
相比起来她这种过分的行径,他的这点小惩罚,真是足够微不足道了。
林淮安等了五分钟,陈墨还没回来,他微微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眼,没关紧的门缝里,还有隐约的灯光。
他蹙眉躺回去,又等了五分钟,陈墨还没出来。
林淮安揉了揉额头,声音不算温和:“陈墨!”
“嗯……”卫生间里传来小小的一声,听起来,好像不怎么舒服?
林淮安眼前忽然出现了他晚饭时用来捉弄她的那盘水煮蛋,她不会真的那么蠢,把那些都吃了吧?
他猛然起身,掀开被子动了动腿,目光落在自己膝盖以下。
轮椅就在旁边,林淮安边把自己折腾上轮椅,边把这笔账记在了陈墨头上。然后等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推开卫生间的门时,就看到她毫无形象地捂着肚子趴在马桶旁边,脸色苍白如纸。
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刚才额头上密密麻麻的痛苦,几乎瞬间,就转移到了心脏的位置,让他连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陈墨?”林淮安这次叫她的名字,语气里有几分胆战心惊的意味。
陈墨眼眶红红的坐在那里,手里还握着一包纸巾,她看着他,眼神里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意味,林淮安一时间竟然不敢看她。
林淮安喉头微动:“我……现在叫医生。”
他竭力想让自己表现的冷静一点,下一秒钟,他动作急躁地去转动轮椅,想去看看她,又想起来手机在床头。
林淮安从来没觉得,从卫生间到床头的距离,往返一次需要这么漫长的时间。
他拿到了手机,打电话叫了人,再返回来看陈墨,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弓着背,像被遗弃在垃圾桶里的小猫。
林淮安想去拍拍她的背,但攥着的拳头,始终未能成行。
“疼吗?”
“贵吗?”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来,陈墨疼的耳朵都嗡嗡嗡的,还没忘记咬唇问他:“那个医生,贵吗?”
她觉得,自己可能负担不起家庭医生的费用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