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萱是哭着离开教室的,出去前和她关系好的女生还在不断安慰着张萱,
“哎呀别哭了,不就是段琛把你给他的中性笔给退回来了嘛。”
“段神那么多笔,肯定是太多了不需要啦!萱萱别哭了别哭了……”
林墨的那句“怎么会是你”声音不太大,没有被从前门往外走的张萱一群人听到。体育委员倒是听见了,摸不着头脑指着林墨问段琛,
“段大佬你和咱班来的新同学,认识?”
段琛漆黑的眸子望着林墨,女孩似乎有些紧张,半天也不走到座位,傻愣愣地站在门口,他回过头去将书包里的书取出,换了一些课本,
声音冷冷清清的,挺平静道,
“嗯,认识。”
“你们不去上体育课吗?”
体委这才反应过来,上课已经五分钟,再不下去这个体委恐怕要挨训,他催催林墨找请假条,林墨也跟着回神,低着头走进教室,
走到了自己的课桌边。
男生就站在她旁边,校服里面套着棉质t恤,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林墨拉开自己被奶茶浸过的书包拉链,奶茶渍已经干涸,在掌心黏黏腻腻。她翻了几下便翻出假条,转过身来递给体委。
体委上前接过,目光越过林墨的身子,对她身后的段琛笑道,
“段大佬这是要继续去上奥赛?”
“嗯。”
“你该不会回来,就是来给咱班说一声物理不上了吧……”
“嗯。丁老师有事,让我过来说一声。”
“哦哦,我说嘛,丁大眼又不是奥赛组的指导老师,按理说要是跟你们奥赛班有关系也轮不到他旷课!”
林墨低着头站在桌子边,半天不知道该去哪儿,她请了假就得好好呆在教室里,但是却不能坐回到座位上,因为裤子还是湿的。
她想找个地方把衣服抖干了,可该用什么呢……
体委跟一旁的男生寒暄了几句,就摆手下楼。林墨听到桌子旁的段琛似乎把书包的拉链拉好,拎起包像是要离开。她打算等到教室全都没人了,去阳台站在阳光下让外面的风和阳光将裤子上的水渍吹干烤干。
有人在,终归把屁股后面染了一大摊水的裤子露出来,有些不太好意思……
然而收拾好书包的段琛,却没有立刻走。
林墨手指压在桌面上,拨弄着书页的一角,上滑动下捻开,心里想着这人怎么还不走啊。书角都快被她揉烂了,越来越急躁。
突然间,身后的身子传来悉悉索索走动的声音,林墨松了口气,微微挺直腰板,等着那人出去教室,
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林墨的身子猛地剧烈颤抖,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人,只见背着包的段琛目光平静地低下头,看了眼林墨湿漉漉的裤子。
开口道,
“物理奥赛班的休息室有电吹风。”
“呃……”
“你过去吹一下。”
男生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口走,他说话说的很冷清,但语音中却透露着不可拒绝的压迫。
林墨还立在原地,段琛走到门口,见林墨傻了眼半天没动静儿,停下脚步转过头,挑了挑眉,
“怎么,要我把你抱过去?”
“就像……暑假里那样?”
*
一个月前。
林墨的物理成绩真的是非常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高一学的两本书她连加速度都搞不明白,成绩次次校区排名一千九。
一中东西两个校区他们这个年级总共两千人。
林父把林墨转到理科班,但是理科成绩太差会跟不上,所以在确定转班事情没问题后,就给林墨找了一名资深物理老牌教师来给林墨恶补。
老教师以前是国内top5的教授,前些年出国做交流,去年才回来,不搞学术了,开了家公司下海经商。八壹中文網
林墨的父亲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请得动那位学界泰斗来给林墨指导物理。林墨那阵子刚跟家里闹了个遍,强逼着转理真的很痛苦,她根本没心思去学习,但父母的强硬态度让她不得不低头妥协。
教授的家在a市碧山临海别墅花园,房子很大,还带着一个游泳池。林墨每隔一天就要背着书包来教授的家里补习物理,老教授人很和蔼,林墨亲切地称呼他为“余伯伯”。
学习的地点就在余伯伯家里的顶层小阁楼,余教授的妻子是大学音乐老师,会在楼下练琴。为了不打扰余夫人,林墨就每次来都要去阁楼补课。
偌大的别墅内,就住着余教授两口子,和两三个佣人。林墨对教授的家庭生活并不感冒,那个时候她也没什么心情去打量老师的家,每天听课都听的晕晕乎乎,还得紧巴着回家后父母的询问。
八月中旬某一天,也不知道是第七次还是第八次补习,林墨一个人趴在阁楼的桌子前盯着小黑板上那些势能摩擦力加速度的公式发愣,
突然就听到楼下“哐当——”一声。
余教授和余夫人有些事情,暂且出去一趟,别墅里只有林墨和打扫卫生的阿姨。林墨听着那动静儿挺大的,担心是小偷,放下笔就往三楼去。
她穿着一次性拖鞋,刚好那天阿姨刚给地面做过清洁,楼梯特别滑。林墨扶着墙噔噔噔下楼,脚底一个踩空。
咕咚——
沿着楼梯一溜滑了下去。
不偏不倚,正好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身体。
林墨以为是阿姨,连忙说着对不起,用手揉着被撞疼了的脑袋,那天是八月中旬,整个年里最酷热的几日,林墨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宽大t恤,热裤贴在大腿根,少女修长白皙的大腿生生跪在那人腰两侧。
地板上的人动了动脖子,似乎是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林墨散落下来的长发撩开。
沉稳的声音,不慌不乱的气息,吐字间隐约含着淡淡的笑意,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仙女从天而降呢。”
林墨一愣,瞬间脸“唰”地下子,一抹红晕染上耳朵边缘。
躺在地上的少年沉默了片刻,眼睛是深邃的海,闪动盈盈笑意,他抬头望着撑胳膊傻乎乎立在上方的林墨,半晌,轻声问道,
“我们是要以这个姿势,坐在这儿一下午么?”
少年说的无心,女孩却听得心跳加速。林墨连忙慌乱起身,直起腰那一瞬间,
突然发现自己脚似乎扭到了。
“……”
“我的脚,好像……有点儿疼。”
后来林墨才了解到,这个少年正是余教授的那个天才儿子,但也只是知道他是余教授的孩子,其余的便没再多问。少年倒是知道了林墨正在跟着自己父亲补课高一物理,从冰箱里拉开一罐冰水,坐在沙发上胳膊肘架在双膝前,笑着问林墨,
“哦,原来你就是我爸教的那个小笨蛋啊。”
“……”
少年笑起来是真的好看,仿佛春天吹过的风,荡漾着十七八岁女孩的心。林墨低着头,被人笑话了当然有些难堪,她一只脚踮着地板,想要起身回阁楼做题。
“我还有些题要做,余老师布置的作业得写完……”
林墨一瘸一拐地往楼梯口走,脚很疼,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刚走到客厅中央,身后突然拂过一个很大的力气,
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少年把她打横抱上了阁楼,林墨还没缓过神,他就低头看了眼林墨面前的习题本,
手指指着最上面的一道题,很有节奏地敲了两下,
“第一问的公式,全错。”
林墨:“……”
……
林墨一直记得自打那天在余教授家第一次遇见少年,往后她的补习日子都很苦逼。少年似乎是头一次见到理科这么不开窍的人,每每余教授下楼做休息时,少年都会端着冰水杯出现在阁楼,拉开林墨对面的椅子,去抢林墨的作业。
一道道题地看,一问问给林墨指出来哪儿哪儿错了。
“怪不得我爹他这半个多月,头发都快掉没了。”
“以前带博士生都没见他这么忧愁。”
林墨本来就憋屈,被物理题折磨的脑袋都大了,对面还有人在说闲凉话,瞬间羞恼成怒,却又碍着这是在人家家里,总不能对人家儿子没大没小。
于是只能气鼓鼓地把剩下作业本用胳膊捂住,往桌子一角躲。
从来没想过,这个捉弄了她一个八月的男生,居然就是高一那一年一中神一般的存在——
段琛。
一中每一个年级分为四个级部,东西校区各两个,东校区有钱,所以让每个级部又单独分一栋楼。
三部一栋四部一栋,相隔甚远,两个级部的学生几乎见不到面。每次月考期末考的排名张贴在教学楼的一楼大厅,高一时林墨鲜少走教学楼正大门,所以基本是也看不见月考年级总排名。
“段琛”这个名字似乎的确是听闻过几次,班上女生叽叽喳喳讨论学校哪个哪个男生帅的时候听到过,但林墨没放在心上,上了高中后日子过的乱七八糟,也没那个心思去想八卦新闻。
段琛将林墨带到四部对面的那一栋楼,这栋楼据说里面全都是奥赛生专用的教室。高考奥赛全国金牌是可以被保送国内顶尖大学,a市一中每年都要出来好多个奥赛保送生。
林墨是第一次踏入奥赛楼,不禁被里面全面设施给震撼到了,一中百年老校,超级有钱,东校区更是壕上加壕,为了培养奥赛尖子,干脆给这帮天才们专门修建了一栋“别墅”。
吃住一应俱全,在夏天空调冬天暖气的教室里学累了,可以去休息室歇息一下可以去计算机房放松放松,有净化好的热水凉水,有和小卖部同步的小超市,甚至连小食堂都有修建,让这些“宝贝疙瘩”不用去跟其余同学抢食堂,腾出来更多时间安排自己的学习。
顶楼是物理组的楼层,段琛越过一排排教室,林墨跟在后面,透过门板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有十几个学生正在聚精会神听讲。
前方的黑板,画着电流表电压表的字符,她看一眼都脑袋大。
段琛在走廊尽头的大门停下,摸出钥匙,熟练开门。推开门,是淡淡的栀子花香气,林墨一进屋,就看到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屋内,四个办公桌并排推在里面的墙边,上面放了很多关于奥赛的书,以及井然有序码放的小推车小滑块等实验仪器。
桌子的正中央,插了一大束栀子花。
这般工整有序的办公室,林墨突然间就不知道该如何插足,整洁程度不亚于段琛他们家。林墨立在门边,小声问“这该不会是老师们的办公室吧?”
带奥赛的老师那都是全国有名气的,大佬们的办公室,林墨总觉得自己进去都属于玷污。
段琛推开窗,让外面的空气进来,然后给栀子花换了些水,从桌子下面翻出来一台小太阳。
“这个吹得快。”
林墨:“……”
段琛问林墨着急回教室吗?林墨说不着急,本来就是体育课,她不能上。段琛挺好奇地打量了几眼林墨,淡淡开口道,
“跑操也不行体育课也不能的?”
林墨低声说,身体有点儿问题。
段琛没再问,看了眼墙上的表,拿起桌面上的一叠试卷就往门口去,他对林墨说,如果有人进来,
“就说是四部八班段琛让你呆在这儿的。”
林墨点点头,刘海遮住眼睛,低声说了句,
“……谢谢啊。”
外面似乎吹了声哨子,段琛踩着哨音踏出大门,木门“砰!”地下子关上,林墨抬头看着那震动的门框,好半天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这都是些……什么?
太不现实了……
裤子上的湿漉漉感还存在,林墨缓了一会儿,终于回神,见办公室里面配套了一间卫生间,想着要是就这么在办公室外面脱裤子也不是什么事儿。
便抱起小太阳,去了卫生间。
小太阳果然好使,不一会儿便把泡湿的裤子给烘烤干,林墨顺便把沾了水的头发也给吹开,她的头发发质挺硬,每次洗完头吹干后都很蓬松,四个卡子都按压不下去。
卫生间的镜子很小,林墨放弃用它来扎头发,况且也没梳子的,她干脆抱起小太阳和校服外套,记得外面似乎有一大面落地镜,准备去外面再扎头发。
合金门“吱呀——”一声推开,林墨揉着飘散的长发从卫生间出来,
然而当她踏出门槛那一瞬间,
突然就看到几个穿着物奥队服的男生坐在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
他们扭头看向从厕所蓬着长发出来的林墨,一个个当即瞪圆了眼,
“你你你你——卧槽怎么会有女的出现在段神的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