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倾察觉到她双腿颤抖,又见她红着眼一副受了苦的模样,想到方才这样一转动碰着了她哪处,也是一默。
他扬声:“去备水。”
廊下侍立的鸣琴双采皆听见了,双采还不知道要备水做什么,鸣琴却已然脸色复杂地走了。
双采还呆呆地一拉她的衣袖,小小声问道:“鸣琴姊姊,你去做什么?”
鸣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半晌只能叹了口气,拉着双采一起走:“备水,还能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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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屋中,自打谢不倾说起备水,明棠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谢不倾身上了。
他喊备水,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可他不发话,明棠也不敢起来。
那痛感不算太强烈,只是胀痛居多,只要不动弹,一开始的疼痛便缓缓散去了。
但不动弹,又有不动弹的坏处,明棠隔着几层衣裳也能感觉到谢不倾大腿坚硬,体温渐渐传过来,她忍不住又开始瑟瑟发抖。然而这发抖也是坏事,一发抖,反而更是磨人难受。
谢不倾见她苍白的脸色渐渐染了绯霞,一双眼却委屈巴巴地含了泪,欲掉不掉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襟,好似被他欺负了似的,好不可怜。
“怎么了?”谢不倾问道。
这叫明棠怎么答?
是答自己昨夜太孟浪,恐怕受了伤,这会子碰着了,浑身不适?还是答谢不倾的腿太硬,硌得她难受?
明棠觉得自己现在登时死了也比说出这话要好。
她像个锯嘴葫芦似的,一句话不说,但她浑身愈发抖了,谢不倾见她脸色层层蒸腾似的红,想起她是不是又牵动了什么病症,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体温倒是正常,但是脸怎么却这样红?
好在这时,那边加大火力紧赶慢赶烧好了热水的鸣琴,已将热水送了过来。
鸣琴也不知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勇气,顶着可能要掉脑袋的压力敲了敲门,道:“千岁大人,奴婢伺候郎君沐浴罢。”
明棠听到鸣琴这话,如闻天籁,如同坐了火凳子一般直接从谢不倾的腿上弹了起来。
岂料动作太大,又牵动她疼,好在是背对着谢不倾,明棠着实是狠狠皱紧了眉头。
谢不倾可有可无地道:“你送进来罢,只你一个人。”
鸣琴便提着热水进来了,低着头不敢多看,只赶紧去沐浴的侧间准备香胰子衣物等等。
因谢不倾只准她一个人进来,双采又只能孤零零地回到原处站着,看着那扇房门又关上了。
她认不得谢不倾,却晓得两场督主九千岁的威名,鸣琴如此称呼,她已然知道是谁了,想起那日城下脱衣之辱也是谢不倾替明棠解了围,她只以为谢不倾与自家小郎有些交情,并未多想。
她哪会晓得鸣琴姊姊脸上的那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是出自何等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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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琴进了浴间,明棠也连忙跟着去了,谢不倾却还坐着,只垂眸看着自己的腿上。
朱色衣袍有些被压皱了的模样,上头一块儿若有若无的深色,似是濡湿了。
谢不倾看了会儿,以指腹沾了沾,微香微粘,轻轻捻去了,忽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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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琴正是满腹心思,想到外间还坐着个谢不倾,又不敢发话,只得沉沉地替明棠宽衣。
正是宽衣了,才瞧见明棠脖颈上的指印有多深,鸣琴一下子想起魏烜,想起双采的那些恨来,禁不住低声咒道:“魏烜不得好死。”
明棠深以为然地点了头,想起来前世里那些对自己趋之若鹜的恩客,禁不住一阵恶心,小小声地骂道:“天下男人就没有几个不该死的。”
鸣琴甚同意,一边为她除下外头的袍服,然后是一件半厚常服,再是中衣……再是束胸带。
这些衣裳皆不是昨夜明棠赴宴时穿的,做工精湛得很,鸣琴不想去想这衣裳从哪里来的,更不想去想是谁替明棠穿的衣,尤其是那束胸带,鸣琴很不想知道究竟是谁缠的。
总归她家小郎君一个人是缠不紧的,这替她缠束胸带的手,不知道是谁的禄山之爪。
明棠见她脸色沉沉,眉头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自己也想起昨日的事情来,只得苦中作乐地想,她一点儿没亏,比起失身于魏烜那货色,给了谢不倾也没甚不好。
谢不倾这般品貌,这般权势,若非残缺之身,还是她明棠高攀了——更别提是她昨夜将人按在地上,好一番求了又求,最后才上了手,倒好像她才是那个强占别人的女土匪。
正胡思乱想着,鸣琴将褪下来的衣裳挂到一侧,再转过身来,就瞧见谢不倾不知何时进来了。
鸣琴险些叫出了声,谢不倾就已经叫她去外面候着,随后浴间的门瞬间关上,只余鸣琴的心如门帘上缠着的穗子一般摇摇晃晃。
她也没法,自家郎君摆明了在这位九千岁掌中,只能任劳任怨地站在门口守着,愁眉苦脸地叹气。
明棠亦不知谢不倾何时来的,她身上已然不着寸缕,还是头一回这般清醒下与他相对,低着头哪也不敢看。
分明昨夜估计也什么都看尽了,但明棠仍旧羞得厉害。
不低头还好,这一低头,明棠就看见谢不倾的衣袍上一点儿深色的濡湿,她初时还没反应过来,细细凝神看了,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脑海之中又轰然炸开了。
明棠恨不得昏死过去,只可惜并无这假死功夫在身,连粉润的脚趾都忍不住皱成一团。
谢不倾却只扶着她的手,让她踩着小杌子进了浴桶,就如同所有奴仆一般,体贴地为她沐浴。
明棠一点儿不敢抬眼,只觉得双颊如火烧,心惊胆战,也不知谢不倾到底是怎么替她沐浴擦净,又为她披上厚厚的棉巾,扶着她到了床榻边。
鸣琴早被他打发出去了,屋中一灯如豆,摇摇晃晃的,谢不倾的眼中一点幽光,跟着灯火明明灭灭。
他取了药丸来,压在明棠的唇前,明棠裹着棉巾惴惴地看着他,不问,却也不肯开口服药。
谢不倾忽然按下,指尖与药丸便一起压入她口中,逼得她吞下去。
“你吹了凉风,是防你牵动旧疾的药。”
明棠松了口气,咽下了药,暗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而下一刻,他的掌心便贴在她腿侧,温热的触感叫明棠发惊,忍不住对上他的眼。
“还有一处。”
恰巧此时,那油灯燃尽了,屋中顿时一片黑暗。
晦暗之中明棠看不见他的眼,只能抓紧他的衣袖,握住他的手腕,不知是阻还是引,谢不倾的低哑的嗓音散在寂静中。
“伤了,便该用药。”
明棠怎能抗拒谢不倾?
更何况,若叫鸣琴来,她恐怕也要羞死;可若要叫她自个儿弄,她宁愿不弄。
方才坐在谢不倾腿上,除了昨夜遗留下的胀痛,又诱引起另外一种滋味,用药可救不了。
冰凉的药膏着实缓解了痛意,可那冰凉下裹着的温热更叫明棠发抖。
上药上了半晌,明棠又是忍不住哭了又哭。
怎生上药这样磨人?
谢不倾的犬齿又衔住了她的耳,因她要扮成郎君,这莹润雪白的小耳垂上并不曾打耳孔,被他含得滚烫。
含混不清的话闯进耳中,夹着戏谑的笑意:“男人就没有不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