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听明棠说没事,他便露出个大大的笑来,连忙从地上站起来。
明棠见他这样忠心护主,便让拾月将他扶起来带到一边去上药,说了一声谢。那青年人有些受宠若惊,傻大个儿似的摸摸脑袋:“小的是护院,就应当照拂主子的安全,郎君何必言谢?”
“该的。”明棠抿唇微勾。
那傻大个儿几乎看呆了,还是被拾月扯了两扯,才反应过来自己直勾勾地盯着主家郎君看实在失礼,匆匆跟着去上药了。
先前说话那几人见明棠自出来便没落个正眼到他们身上,脸上也有些尴尬,为首的那个长男咳嗽一声,将明棠的注意力引过去。
明棠打量庭下立着的人,瞧见一男三女。
为首的男人约莫已然弱冠,生的相貌堂堂,很有一把子力气,身上穿的衣裳洗的有些发白,却是上好的料子,脸上正不痛快着。
他身后站着的三个女郎年纪都不大,最大的那个才到他胸口,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个个柔美婉约。
而那年龄最大的女郎正抬头看着明棠,脸上有些惊愕,随后便浮起些不屑来:“竟然是你。”
她一说话,明棠就晓得是谁了。
方才进山巡检的时候,就是她出言讥讽自己轻浮。
彼时想这等人日后也不会再相见了,不想果然这世道总是冤家路窄。
明棠并不理会她,先打量了她们三人。
她们应当是姊妹三个,个个手里抱着手炉,只有说话的那个没抱,想必方才就是她丢的手炉砸人。
再看四周,只见双采眼眶红红地站在一边,脚边打翻了膳食,脸上一块儿红印,必是遭人打了;阿丽正拉着她,脸上也很是不平。
明棠点头,不再说话,只叫鸣琴搬了个椅子过来坐,又招手将双采喊了过来,取了随身常带的消肿脂膏,亲手替她揉搓脸上的红印。
她的态度不见倨傲,却分明不曾将她们任何一人放在眼里,宁愿给个使女搽药,都不愿与他们说话。
那女郎的脸渐渐涨红了,气闷地“哼”了一声,低声说道:“只会和丫头调情,还在这儿装什么样子!”
明棠为双采搽完了脂膏,冷冷地一掀眼风,瞥她一眼,问起双采:“双采,谁打得你?”
双采的泪就滚了下来,一指那为首的女郎:“她!””
明棠问也不问前因后果,直接叫打:“拾月,打。”
拾月刚刚给那青年人上完药回来,也不知明棠是不是背后生了眼睛,怎么就晓得她回来了,但闻明棠说打,她便指哪打哪。
她与鸣琴那一股子怪力不同,从龙卫手里有千百种折腾人的法子,拾月晓得明棠看重院子里的丫头,这就是要出气了,上去就揪住那女郎,反手两个耳光,听着不重,却打得那女郎觉得面皮都要裂开,失声尖叫起来。
拾月哪听她尖叫,腰间手帕一扯,揉成个团塞进她嘴里,不许她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动作极快,身边几个人都没反映过来,正与上去推开拾月,便听得明棠轻飘飘的嗓音传来:“谁动,就一块儿打。”
“这庄子是我的,佃户自然也是我的,你们一伙子人在我的庄子里欺侮我的使女,谁给的胆子?”
明棠说话惯来是温润的,脸上甚至还噙着一点儿淡笑,半倚在椅子上,像是一团软和模样。
可她的眼神之中冰寒刺骨,绵绵细细如同透骨钢针,配着拾月那个干净利落的手法,几人皆不寒而栗,停下了动作。
听见明棠话语,那男子还是满目阴霾,忍不住说道:“在下不是佃户……”
“不是佃户,因何出现在我家郎君的庄子里?是贼盗不成!”
阿丽也是瞪着眼开口,大声斥道。
而明棠自始至终都不曾正眼看过他们,与他们说过一句话。
她反而吩咐鸣琴去将肖管事请来。
这庄子是她的,她倒要看看那个看上去忠心耿耿,开口便是哭穷要钱的管事怎么与她交差。
当然,他交不交差,这个管事都留不得了。
*
肖管事刚回房坐下烤火,便听到那头匆匆来传,正皱着眉头想这小郎君人抠门事却多,就见他的小徒儿从外头跑进来,说是后院那一家子人与明棠撞着了。
小徒儿满脸的惊慌:“师父,您说这可如何是好!毕竟不曾知会主家,如今叫这位小郎君晓得了,怕不是要怪罪……”
他说到这里,又不说了,转而斥责那一家人:“这家人也是,说了这几日安分些,怎么生又冒出来乱走,当真不知这些人有什么用处!”
肖管事却一抽烟斗,吐了口烟圈,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外走:“急什么,他要怪罪,也怪罪不到我的头上来。”
*
明棠等了又等,才见肖管事姗姗来迟,他一张老实脸上堆满了歉意,见面就点头哈腰:“郎君,临近年关庄子上事儿繁杂,刚才在外头看佃户的收成,耽搁了些时间。”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肖管事也觉得明棠拿他也没什么法子。
却不想明棠问道:“看的是哪一户,今季度收的是什么?”
肖管事一时答不上来,明棠便笑道:“先前我去信,只觉得你是个安分老实的,却不想在我的面前也打马虎眼。”
她也不容他分辨,只叫他看庭中那四个人:“说说,这是何意。”
肖管事早便打好了腹稿,只道:“郎君不知,这几位是姨太太的家眷。”
姨太太?
明棠着实很久不曾听过这个称谓了,转而想起来所谓姨太太,应当是她母亲沈氏的姊妹。
肖管事不卑不亢地说起:“郎君兴许不知,这位姨太太是先夫人的长姊,从江南远嫁上京。只可惜那一家家道中落,竟是落得个家破人亡之境,姨太太与姑爷先后撒手人寰,留下四个孩子,便是郎君面前这几位。”
他一顿,便说起:“小的是先夫人的陪嫁,跟着从江南一块儿来的,这几位小主子流落街头,求到小的这里来了,小的便去信给了江南沈家,家中首肯,小的这才叫他们住到这里来。只是小的也晓得这是郎君的庄子,故而正房一应没叫他们碰,只住在后院。”
那几个脸上便终于有了些理直气壮之意。
明棠挑眉,这是觉得自己找着靠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