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城,同兴镖局,议事厅。
总镖头张涵宇面色苍白,坐在主位上,七八位镖局骨干分列两侧,都是沉默不语,
张涵宇扫过两旁跟着他打天下的老兄弟,心中是无限的悲凉。
“罢罢罢,强求不得,强求不得。”张涵宇心下长叹,出声打破众人间的沉寂:“难得我们几个老兄弟聚得这么齐,大家不会是为了在这干瞪眼吧?有什么话都说说吧,咱们之间有什么话不能明说?”
众人的视线纷纷聚集到镖头李扬身上,李扬暗骂一声不靠谱,说好的一起发难,结果一个个的盯着他瞅他脸上有花吗?
张涵宇的目光也移到李扬身上,道一声果然是这个二五仔搞事情。
李扬故作镇定的抿了一口茶,硬着头皮当了这个出头鸟:”大哥,咱们同兴镖局创办二十年,曾经十二个老兄弟,如今只剩下我们八个,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啊。”
“是啊,咱们发展至今,成为云泽城最大的镖局,离不开兄弟们的齐心协力。”
李扬点头,卖惨道:“这镖局是我们众人的心血,如果可以,我们也想镖局好好的,可是现在镖局的生意不景气,我们兄弟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扛不住了。”
“我也知道大家不容易,几位兄弟有什么打算,都说说吧。”
“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另外找个出路,还请大哥见谅。”
哪怕早有准备,张涵宇脸色还是阴沉了下来,自从一年前新城主上任,他们同兴镖局就一天不如一天了,不只是他们,其他势力都是如此,就连根基雄厚的四大家族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原因很简单,新任城主是个周扒皮,税收大增不说,赚钱的行业都想插上一手,甚至直接搞垄断。
上任三年,小型势力要么依附城主,要么解散,现在轮到那些中型实力了。
同兴镖局在中型势力中不算强,又及其赚钱,成为城主的目标。
从那时候开始,同兴镖局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个。
前几天,为了一单生意,张涵宇亲自押镖,不知怎么被山贼知道了消息,受了重伤,货物也被抢走了,这对镖局名声和士气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好多镖师已经选择退出,这些元老想走也是早晚的事儿。
“人各有志,兄弟们想走,我不拦着,这个月的月钱照常发放,另外再补发三个月,咱们兄弟也算是好聚好散。”
张涵宇面色变换,最终没有多说什么,选择了放人。
“多谢大哥,不过兄弟们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
李扬嘿嘿一笑:“当初咱们兄弟一起成立这家镖局,给大哥你攒下了不少的家底,现在散伙了,大哥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
张涵宇面色一沉,目光中隐含杀机:“兄弟是什么意思?”
“简单,没有我们就没有镖局的今天,我们带走一半,不过分吧?”
张涵宇笑了,一开始还是轻笑,后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最后直接变成了仰天狂笑。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张涵宇目光扫过众人,十几年的积威让众人压力山大,不敢和他对视。
“这是大家的意思?”
众人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李扬暗骂一声怂货,迎着张涵宇的目光站起来:“大家也是为了生存,还请大哥给条活路,我们兄弟自然会感恩。”
“感恩?哈哈哈,一条狗一边咬着旧主人讨好新主人,一边说自己懂得感恩,李扬,这些年你的你本事没长多少,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被当众辱骂,李扬收敛了笑容,目光冰寒的看着张涵宇:“张涵宇,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用我说吗?你和孙泽涛的勾当真当我不知道?”
孙泽涛是新任城主扶持起来的傀儡,同样是干镖局的,之前被张涵宇压的抬不起头,现在抱上了大腿,和张涵宇打擂,一时间成了风云人物。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兄弟们的前程,这是最好的决定。”
闻言,张涵宇满是不屑:“自私自利的鼠辈,也好意思说这话?”
“姓张的,少说废话,这钱你给是不给?”
“你们走我不拦着,可谁有不该有的想法,我就让他没有想法。”
“若是你没有受伤,我还让你三分,如今就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李扬冷笑一声,体内气血涌动炼血境的实力显露无遗:“还不动手?”
一声大喝,堂中众人对视一眼,终究是站了起来。
“大哥,我们不想动手,只想要一份安家费。”
“大哥,我们这些年流的血汗不少,就这么走了,兄弟们寒心啊。”
“大哥,不要逼我们。”
众人纷纷劝说,如果可以,他们不想和张涵宇动手。
张涵宇眉头微皱,没有受伤的话,他不惧这些人,但现在动手,他真有些打怵。但给钱是不可能给钱的,他儿子到了修炼的关键时期,需要大量资源,自己又受了伤,想要守住镖局也需要重金求药,不可能把钱拿出来给别人。
“够了,收起你们的假仁假义吧,李扬不是东西,起码小人的真实,你们一群伪君子真让人恶心。”
门外传来一声大喝,一位十七八岁,满是血污的少年昂首阔步,走进大厅。手中还提着一个包袱,献血嘀嗒嗒流了一路。
少年虎目扫过众人,突然笑了起来:“爹,你这眼光不行啊,一群镖局的蛀虫,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张涵宇看到张怿的模样,吓了一跳,慌忙问道:“小怿,你这是怎么了?有人想害你?”
来者正是张涵宇的独子张怿,在这座镖局中低调的吓人,一点都没有富二代的觉悟,除了修炼就是修炼,这还是第一次参加镖局的会议。
“没有人敢害我,是我去害别人。”
张怿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把手中的包袱扔到地上,咕噜噜滚出一个脑袋。
“这,这是黑山王!”
有人看清了头颅的面貌,不由大惊失色。黑山王是附近的一个山贼首领,实力高强,不弱于镖局二把手李扬。这次张涵宇受伤,名义上就是黑山贼的功劳。
“山贼胆大包天,敢伤我父,身为人子,当为父报仇,孩儿杀上黑山寨,取了他的首级,望博父一笑!”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新生震撼。张涵宇更是面色复杂,好似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有愧疚,有自豪,更有心疼。
张怿说得轻松,独闯一寨,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其他人想到的更多是张怿的实力,黑山寨大小头目十余位,喽啰超过两百。各人在心中衡量一下,他们至少要出动大半的人手,才有可能做到这一点。也就是说,张怿小小年纪,就有了堪比其父的修为,这怎么可能!
“好好好,不愧为我儿子,有为父的风范,骨哈哈哈。”
张涵宇强行压下给儿子一个熊抱的冲动,大笑起来。我儿名声不显,但这云泽城的天才,谁能比得上我儿?
“父亲,听说有人想抢咱的东西,是谁,不知道他的脑袋有没有这混账的脑袋硬!”
“几位,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涵宇心情大好,讥讽的看过这些老兄弟,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老子是受伤了打不动了,可是老子有个好儿子,你们有吗?
“好好好,少爷好手段,受教了,我们走。”
李扬铁青着脸,知道事不可为,准备带着人离开。
“且慢,我同兴镖局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诸位这么随意,是不把我们父子放在眼中啊。”
张怿当在门口,血腥气配合杀意,震慑众人不敢上前。
“你想怎样?难不成你还想留下我们?”
“不敢,不过在走之前,咱们还是好好算算账吧,来人。”
张怿一声大喝,一个五六十岁的羊胡子老头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有两个大汉抬着一个箱子跟在后面。
张怿一掌拍下,箱子四分五裂,一大堆书卷瘫在地上。
“这是什么?”
“账单,”张怿笑容怪异,好心解释道:“这镖局有你们的股份,你们跟着我父亲干,除了月钱外,年底都有提成,这些我父可没有少过你们分毫,是也不是?”
李扬心中泛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可还是点了点头,这一点没的说,张涵宇从来没在钱上亏待过他们。
“认就好,我们给你们的,你们没有异议,那就来看看你们该给我们的吧,钱老,请开始。”
羊胡子老头一捋胡子,随便捡起一本书,大声念起上面的事:
“万年三年六月初三,曹游,偷取镖码,黑市卖出金币100,镖局收入减少金币500。”
“万年三年七月十五,刘振,出卖走镖情报,获取金币200,走镖失败,损失金币800。”
“万年三年七月甘十四,赵四,因为个人矛盾,故意害死镖师一人,镖局赔偿其家属金币500。”
“万年……”
随着钱老的诵读,一个个镖头镖师都是面色大变,没想到自己做的那么隐蔽的事竟然都被记录了下来。
“够了,张怿,我们之间虽有过节,但你造这些假账未免太下作了。”
李扬看不下去了,大喝一声,打断了钱老的诵读,直接翻脸不准备认这些账。
“你说是假账就是假账吧,反正我也没有证据。”
张怿耸耸肩,还不待李扬松口气,他又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讲过证据,我就把这些账摆在这里,真假我清楚,你们更清楚。把钱不上,咱们就算两清,否则你们永远欠我的。”
“荒唐,不是我们干的,凭什么认?”
李扬一挥手,准备强行闯出去。
“赵四,你拿命来!”
就在这时候,刚刚扛箱子的两个大汉突然出手,抄起手中的棍子,砸向赵四。
“大胆!”
赵四没想到张怿的人敢主动动手,大喝一声,双掌齐出。
砰!
掌棍相交,赵四连续后退三步,双臂被震的发麻。瞥了眼突袭他的二人,最后看向张怿,满是怒火。
“张怿,你要杀我们?”
“找死!”
李扬更直接,冷喝一声,身形快如鬼魅,要把两个大汉格杀在此,告诉张怿他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李扬,你何必这么大的脾气,气大伤身,当心早亡啊。”
张怿笑着挡在李扬身前,一掌打出。李扬正好也想试试张怿的本事,不闪不避,同样是拍出一掌。
没有任何的技巧可言,完全就是最原始的力量碰撞。一声闷响过后,张怿身子只是略微摇晃,而李扬直接不受控制的后退,直到他一个重踏,踩碎地砖,这才稳住身形。
“炼血巅峰!”
李扬咬着牙挤出这四个字,突然升起一股浓烈的溃败感。自己修炼了四十年,才刚刚迈进炼血境,而对方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实力心机都不弱于自己,小小的云泽城竟然有如此天才!一时间,他对自己跳槽的明智性产生了怀疑。
“赵四害死过一个镖师,巧了,他们二人就是那位镖师的亲人。他们坚信这件事的真实性,找赵四报仇。这是他们之间的私事,其他人还是不要插手了,你们说呢?”
插手,就要直面张怿。没有义气的人对谁都是如此,张怿携大胜之势压人,这些人都怂了。
“哼,我一人照样可以杀了他们!”
赵四也失望的看着这些人,有心投降,可他知道张怿需要杀鸡儆猴,很不幸,他就是那只鸡,逃不过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三人大战在一起,持棍大汉实力略逊一筹,可进议事厅不可带武器,今天也不例外。对方又占了人数优势,渐渐的,赵四落入下风,身上挨了几棍后,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有人不忍心,想出手相助,却被张怿似笑非笑的表情劝退,眼睁睁的看着赵四被乱棍打死。
”山不转水转,诸位好自为之。钱老,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