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床,这是你的病例!”
郁小夏麻溜地缩了缩头,从傅盛长臂撑出的弧线中逃出,去接小护士手里的病例。
“谢谢。”郁小夏边道谢,边去拿病例。
可是却发现拽不动,薄薄的病例像是被粘在小护士手上。郁小夏抬头一看,小护士的脸色都是黑的,眼睛却望着傅盛的背影,眨都不眨一下。
“请问你是熬夜了吗?”郁小夏眨眨漆黑的大眼睛,问得很真诚。
傅盛转过身,唇角微勾,看着郁小夏。
“你说什么。”小护士愣住。
“我看你有黑眼圈哦,脸色也发黄,是熬夜了吧。”郁小夏继续笑盈盈地说。
“没、没有啊。”小护士慌乱地拨弄了下头发,目光掠过傅盛,是明显的尴尬,跟着狠狠地瞪了郁小夏一眼。
“可是我发现你有些心不在焉呢,休息不好就会这样的。”
“我哪里有心不在焉!”小护士好不容易见一次傅盛,却没想到就被告诉他们今天就出院了。这么久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叫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连最后的好印象都没留下来!
“你看你把病例捏这么紧,我怎么拿呢。”
小护士脸都白了,把病例往郁小夏身上一推,捂着脸拔腿就跑。
“可怜的女孩子,要伤心地大哭一场。”郁小夏看着小护士踉跄的背影摇了摇头。
“心里高兴着吧。”傅盛低头看着小姑娘微微得意的神情,也起了玩心。
郁小夏的下巴微微扬起,透着几分得意,咬着唇角又倔强地道:“谁叫她先有私心的。”
郁小夏一直觉得这个小护士平时就非常不专业,每次给她换吊瓶都马马虎虎的,故意拖延很久,有一次给郁小夏扎针还弄得她回血了。
可是郁小夏没有想过报复回去,毕竟是谁招来的这桃花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傅盛那张脸,那个衣服架子的身材往哪里一站,不惹得小姑娘心慌意乱才是怪事。
可是偏偏刚才,小护士明显是站在外面偷听他们说话。她气得脸色那么铁青的,八成是听见傅盛最后那句话。郁小夏心中就一万个不满意。
傅盛的那句话,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
小姑娘的心思一阵一阵,傅盛当然猜不透那么多。只不过她刚才像小刺猬一样的模样着实可爱,也让她刮目相看。
他的小姑娘,变得越来越勇敢了。
*
出院,郁小夏跟着傅盛一直走,越走越觉得走向很迷。
她是个路痴,却还是感觉到他们的方向明显背离大门。
“我们要去取车吗?”郁小夏暗想,大概他骑着那辆重机车来接她的。或者,这个方向是停车库?
傅盛停住脚步,等着郁小夏跟上来,带着似笑非笑的坏意:“在这里,娶什么车?”
这是一处僻静的小树林,看起来是医院荒废的一角,却风景很好。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土坡,顺着坡道的角度向上望,能看见45°星空。
绝对不是什么车库。
“来啊。”傅盛伸出手,是要拉她的意思。
郁小夏犹豫着愣住,盯着那只指骨修长的手,细长的腕骨,动也没动。
“这么矮的坡子,我自己能爬!”
郁小夏昂首挺胸,像打了坏鸡血一样,拔腿向山坡上跑。跑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傅盛好像并没有说要上来的。
她这种做法,有点自投罗网的意思?
脚步一顿,忽然就重心不稳。平心而论,这个小坡子并不是公园里面专门经过修葺的游玩点,就是快风景颇好,草鸡适合偷情,说到底还是个荒地的荒地。
换在平时,给郁小夏八个胆子也是绝不可能抬脚迈出一步的。
身子一歪,重心后倒,郁小夏连惊叫都没有呼出口,整个人就被人从后面腾空抱起,妥妥地公主抱。
劫后余生的郁小夏回望着至少两米多高的陡坡,心脏跳得像敲锣打鼓。后怕这种东西,简直要命。
女人这种东西,最好不碰,碰一碰就收回来,真的不能抱在怀里。
抱了还得放下,简直要命。
两个已经被互相要了命的人保持着这种艰难的姿势在半坡中停下来。郁小夏低头望去,才发现她刚才倒下得太突兀,傅盛接得匆忙,如今双脚错开才稳住重心,看起来是个费力的姿势。
呆愣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郁小夏突然反应过来:“放我下来吧。”
恬淡的风划过她的耳畔,带着薄荷的味道,骚得她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活埋了自己。
傅盛侧着头,对着那个萌嘟嘟的脸颊,若有若无地吹了一口气,郁小夏被吹呆了。
书上说,月黑风高夜,男人容易冲动。曾经八百多个日夜,郁小夏以为傅盛不是那样的男人。直到今夜,他眼中像燃着一把烈火,带着强烈的攻击性,郁小夏顿时意识到,不管他是怎么样的男人,他都是一个的的确确,真正的男人。
傅盛低过头,换着小姑娘的双手更加收紧了些,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就像那天突如其来的昏倒。
不同的是,这次姑娘漂亮的小鹿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他,望得他快□□焚身。
他忽然咬住她的耳朵,用轻若无声的力道,厮磨道:“我要不放,你怎么办?”
郁小夏瞪大了眼睛,喉咙间滚动着的音节全部卡主,说不出话。
她吓坏了。
“换、换个地方。”憋了半天,郁小夏几乎不相信这是从她嘴巴里说出的话。
傅盛:“……”
意识到了什么,郁小夏脸烧得通红:“我错了。”
“撩我,小丫头。”傅盛的语气邪肆,整个人幻化得像个浴火的邪神,傲然伫立在世间,风姿绰绝。
“我不是……”
“你存心的。”
“什么?”
“存心要勾死老子。”
傅盛忽然抬起郁小夏的身体,越来越近,他能闻见姑娘脖颈下阵阵的香草气。
“把老子的心挖出来,捏着玩,玩累了再塞回去,嗯?”
郁小夏一动不动地,连呼吸都觉得窒闷,看着那个男人将她一点点地收紧在怀抱里。
作死的,为什么刚才要说换个地方这种话。
“换老子来玩你。”
“不要。”郁小夏挣扎着,挣扎着,抓了一把草。
傅盛竟然把她放在了山坡顶的草地上,躺平放倒。她踢腿挣扎的结果,就是两只手各自耗掉一团杂草。
“滋味怎样?”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在她的视野角度里显得更加高大。
傅盛笑得放肆:“不然呢,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说着,他在她身边躺下,修长的腿微微半曲,双手后枕,口中带着悠扬的口哨声。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郁小夏平躺在草地上,宛若死尸。
“看星星。”少年的唇角含着笑,眼睛里闪着光。
“没星星。”郁小夏黯然地瞥了一眼黑漆漆的夜空,不带声调地道。
被耍的感觉,原来并不像做过山车,反而……有点丧。
“那看月亮。”傅盛的嗓音像一架复古的小提琴,低沉悠扬悦耳,能静人心,抚人意。
郁小夏听着听着,忽然就平静下来。
尽管,今天的天上也并没有月亮。
这是一个无月、天黑、微风的高夜,不知道男人还会不会容易再次冲动。可是郁小夏的心彻底平静了。她十七年的人生,从来没有过躺在荒草上看夜空的经历。原来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空,同样也这么美,美得让人沉醉,闭上眼睛想要拥抱宇宙的快感。
“是不是觉得心旷神怡?”
“是的。”郁小夏使劲地点头。
人力渺小,宇宙浩瀚,包揽一切。怎么浅显平常的语句却在这时候真正的让郁小夏觉得触人心扉。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所有的烦恼和焦虑都被这伟岸的夜空带走了。
“我以前常常一个人,在天台上看夜空,一晚上都不回去,就在那里睡。”
傅盛枕着胳膊,缓缓地道。
郁小夏侧过脸,刚好可以看见他张合的薄唇,和高挺的鼻梁骨。少年的骨骼发育得更加硬朗,脸型轮廓更加分明,透着半成熟的魅力。
“那怎么我没有见过呢。”
住在傅家宅院里快三年,她可从没看见傅盛到天台去看过什么月亮。
“还不是因为你,小尾巴。”
“为什么。”
“我去天台睡,怕有人要躲在屋里哭鼻子。”
郁小夏怕黑,怕一个人,很怕很怕。尤其在傅家那种几千平却空无一人的房子里,每当夕阳日落的时候,她总能生出一股莫名伤感。
可能是骨子里面的忧郁,她从未细想过原因,更不知道原来他一直知道。
“谢谢。”
“知道今天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嗯?”
“奖励你的勇敢,小丫头,别总把尖刺收起来。”傅盛侧过脸,漂亮的鼻骨隐没在淡淡地黑夜里,轮廓柔和,显得温柔许多,不似白日里酷酷的他。
“嗯。”郁小夏微微点头,心里划过一丝暖流。
其实,她也喜欢刚才在医院里面的自己,会懂得反击,会保护自己。只是这样的自己,却只有偶尔出现。只有当她感觉到尖锐的利剑刺向自己的时候,才会锋芒外露。
不过,即使还做不到那么勇敢,可是她会努力。
“开心吗?”少年的声音似乎还拖着轻微的鼻音,透着性|感的味道。
又是使劲地点头。
是真的开心,那种酣畅淋漓地释放感。
“所以,”英俊的少年忽然半撑起身子,唇角微勾,轻轻地撩拨女孩的碎发:“作为讨你开心的报答,可以亲一下我的小公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