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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怎配我这状元郎(大章,不喜可跳过)(1 / 1)

(本章有许多文抄公剧情,不喜可跳过,主要为铺垫苏源背景,跳过不影响后续阅读。)

江娘子,原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

幼时家道中落,父辈拼死一搏试图扭转乾坤,却不料中了圈套。

江家苟延残喘一阵,终究穷途末路,无力回天。

她十岁那年,被卖入青楼。

当然,这个年岁实在太小,仅仅跟着前辈们学习技艺,不做别的。

但每人在骨不在皮,她那种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加上天资聪颖,能歌善舞,年仅十三岁,竟成了教坊司有名的头牌。

当时城内谁不知道教坊司小名妓江如烟。

年纪小小,引来一众贪婪目光。

好在当时教坊司背靠某宗门,老鸨又有些眼光,知道奇货可居,强行保着江娘子,没让她过早破身。

后来,江娘子名气更盛,直到二十岁,整个江南老飘客中,何人不知谁人不晓?

你若没去过教坊司,那都不算真正见过世面!

江娘子实为传奇,可她身世境遇,令人唏嘘。

年少成名,最遭嫉恨。

何况你身份再高,就是个戏子。

争风吃醋,流言蜚语。

在面对真正的权贵,人家上一秒还谈笑着,下一秒,直接将酒水泼在身上,她也无可奈何。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日复一日强颜欢笑,其中孤苦,说的不正是她自己。

台上,江如烟轻轻拨弹琵琶,口中唱念。

这曲子,是周宸交给她的。

和当下大玄广为流传的曲子都不相同,节奏上更快,曲调也显得抑扬顿挫。

尤其中间两段戏腔,节奏更是十分明朗,旋律朗朗上口。

她从未接触过此种曲风,但可断定,仅凭这曲子的文学价值,必火!

“书生重名轻别离,赴身帝京驸马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隔着屏风,她目光穿透,依稀看到黑暗中,台下那熟悉的身影。

苏源……

往日回忆浮现脑海当中。

——

教坊司有三层,她平日最爱在三层的屋子,看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身处樊笼,才愈发向往自由。

从她房间角度,正好能从窗子看到十几米外的其中书生。

清晨,下午,傍晚……

绝大多数时间,都能看到书生坐在桌前,手捧笔砚,勾勾画画。

有时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一日,她再去看,发觉书生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大概是累了,小憩一会。

结果一天过去,书生还是不动,江娘子意识到不对,连忙叫人过去。

一番折腾,才知道书生是醉心读书,饿昏了头。

给他顿吃的,站在阁楼上,听着书生在下面和丫鬟聊天,江娘子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好奇。

后来发生种种事情,二人越发熟稔。

他是落魄书生,她是青楼名妓。

书生想考取功名,最大的理想,是登到那朝堂之上,为大玄千千万万子民造福。

名妓没有什么理想,也没有太大抱负。

只是看着书生目光中绽放出的光芒,她忽然感觉自己有了动力——让书生,代自己去看看这万千世界。

在某日,她下定决心,毅然为自己赎身。

散尽家财供书生读书,供他吃穿。

书生一开始万万不受,最后实在拗不过江娘子,只得接受。

“我仅一介书生,出身卑微,身无分文,受得娘子接济,此等恩惠,没齿难忘。”

“若有一日乘风起,必许你红妆万里。”

这是他当时的承诺。

“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继续唱着。

场中鸦雀无声,所有人沉浸在曲子以及传递而出的哀意之中。

忽然,屏风一撤,露出背后的江娘子。

她面带轻纱,手上系着几缕青丝。

台下苏源,在看到那皓白手腕的刹那,身体猛然僵硬。

在他怀中,便有一条以青丝编制而成的手绳!

琵琶声一点点消下去。

众人本以为即将结束,结果音乐声再度响起。

几名姑娘从侧面上台,在江娘子周身伴舞。

“燕去时红豆满枝,远游人莫问归期,谁独守烟雨江南,不知今夕何夕。”

“燕回时良人无迹,应有意此去别离……”

载歌载舞,轻声吟唱声中,旋律又有加快。

曲子实为新颖,大家竖起耳朵。

不止他们,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越来越多的老飘客后续进场,在魏娘子安排下,多了许多张椅子,见实在挤不下,甚至不得不关门拒客。

“他挥毫泼墨落笔,她舞袖梦里佳期,戏中情,戏中意,陌路人相逢,在花天锦地。”

唰!

一条条横幅从二楼落下,不知如何做到,其上字体散发着荧光,黑暗中依然可以看的清楚。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擦,名句太多!

根本看不过来!

稍微肚子里有些墨水之人只感觉浑身战栗,纷纷眼冒精光。

江娘子此时也切换戏腔,唱至整曲最高潮处。

“她唱着他乡遇故知,一步一句是相思,台下人金榜正题名,不曾认台上旧相识!”

“他说着洞房花烛时,众人贺佳人配才子,未听一句一叹戏里有情痴……”

他是状元驸马,她是青楼名妓。

不知江南的花,和帝京的像不像。

唰!

又有文字落下。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文字半白不白,却十分优美。

看完了上一句,众人情绪稍稍缓和。

看了一堆愁绪诗句,怎一个上头了得。

然而没完,大家却看到了下一句:“想来客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草!

不能再看了!

众人移去目光,注意到一段长文字。

这个和其他诗句都有区别,应该不会太悲吧?

大家看去。

“她曾是一代名妓,因一句十里红妆不负卿,痴等数载。散尽家财只为他金榜题名。”

“白驹过隙,悠悠数载。”

“但闻当年桃花香,不见穷酸书生郎。”

“一朝状元天下知,却为皇朝附马郎!”

“昔日书生,托人捎信带回。”

“信中仅有十四字——”

“半点朱唇万人尝,怎配我这状元郎!”

……

握草?

就连苍无江都不仅脸色变化。

看向苏源的目光带上了些匪夷所思,仿佛在说:你还干过这事??

沉浸在文案以及歌曲中的苏源,并没有注意到苍无江的目光。

他脖上青筋凸显,看着那行文字,越看,心中情绪越发苦涩。

“台下人金榜正题名,不曾认台上旧相识……”

“够了!”

突然,他拍桌而起,歌舞声戛然而止。

苍无江端起酒杯,默默和他拉开些距离。

苏源有这种反应,他其实并无太多意外。

灯光一下子亮起,妙香阁内恢复到正常亮度,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

所有人看向苏源,包括台上的江娘子。

“这人谁啊,赶出去吧。”

“我特么曲子正听得好好的,你突然嗷一嗓子。”

“妙香阁人呢,赶紧给他赶出去!”

众人好不容易沉浸进去,差点被一嗓子叫出魂。

“这位爷呦,对是我们曲子不满意?来您这边请……”

杨妈妈扭着腰肢走上去。

苏源不为所动,面具下的双眼泛起红色,与台上江娘子对视着。

对方目光平静,站在舞台边,不言不语。

“半点朱唇万人尝,怎配我这状元郎。”

“此事完全子虚乌有!”

他这一说,众人更感觉莫名其妙了。

“他到底要干什么,管他这事是真是假,何故动怒。”

“可笑,他怎么不去茶馆,大骂说书先生子虚乌有。”

“来女子聚集之地撒泼,岂是大丈夫之举?”

杨妈妈表情微变。

平日也是,就怕这种撒泼打滚的客人。

魏朝雨眉头一皱,打算下楼。

“这位客人。”

就在这时,台上江娘子开口。

“这几句话您觉得刺耳,我们撤了便是。可能您确实不太适合青楼这种地界,日后还是不要来了吧。”

“我……”

不是啊。

苏源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似的。

低下头,在怀中寻找,即将掏出来时,江娘子再次开口,

“这位客人,还是请您先离开妙香阁吧,其他客人还要听曲子。”

“就是就是,你是来砸场子的不成?”

“也不知带个面具是作何,难道见不得人?”

苏源恍恍惚惚,怎样出的妙香阁,他不太清楚。

一直被苍无江拽到路边小摊上坐下,许久,才回过神。

他只看得清清楚楚。

江娘子手腕处系上的青丝,自她伸出手后,悄然断落。

飘飘然落了下去。

他右手从怀中伸出,已然多了一串手绳,黑红相间,做工精细。

“一缕青丝一缕魂,红锦系命送爱人。”

取一缕青丝,编成手绳,赠与心上人。

若这人负了女子,便会落个万劫不复。

他从未惧过所谓万劫不复。

甚至,他也一直坚信“万劫不复”会是自己的结局。

外有群仙虎视眈眈。

内有仙宗高高在上。

百姓积怨已久,大玄亦是暗流涌动。

他想做的事,他要做的事,绝不应牵连他人。

苏源失魂落魄。

“一缕青丝为君剪,从此与君,断前尘。”

我今日断了这青丝,你我再无瓜葛,我不再耿耿于怀,你也无须心中亏欠。

心中酸楚难挡,回忆在眼前片片闪过。

纵然带着面具。

她还是认出了自己,以断青丝,来断了情思。

苏源一九尺男儿,当朝状元,险些痛哭出声。

情之一字,纵才高八斗,亦难幸免。

“苏兄。”

苍无江递过来几张纸。

“没事。”苏源平复情绪摆了摆手,“于江娘子,我问心有愧。可那‘半点朱唇……’之言,何其冰冷刺耳,岂是我言?”

“是与不是,不重要了。”苍无江安慰他,“你和江娘子足有十余年未见,其中是非曲折,早说不清了。”

一阵沉默。

把手绳收回去,苏源将酒水一饮而尽,有话憋在心口,说不出来。

远远望向妙香阁。

隐约间他听到了其中传来的歌唱声。

从帝京赶到云津城,为的是什么,苏源说不清楚。

找到江娘子,弥补当初遗憾?

狗屁呢。

就算没发生今天这档事,他都知道不可能。

十几年时间,人家早恨死自己了。

今天江娘子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

大概,还是心底那愧疚与难安,促使他来到这云津城吧。

“二位客官,今儿小店准备收摊了,您二位要不看看明日再来?”

小厮屁颠屁颠跑来。

得。

刚被妙香阁赶人,这又被小摊赶人。

“走吧。”

苍无江站起身。

“走。”苏源摇摇晃晃跟上。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物是人非事事休……”

“苏兄,你觉得这诗句,会是何人所作?”

苍无江见他情绪低落,故意支开个话题,“文学造诣极高,即便连你都难以企及吧?”

“确实。”苏源并非否认。

苍无江若有所思,“如此诗句,任何一首单拿出来,都足以流传后世,在今日之前却从未听说,怪哉,怪哉。”

“听闻最近妙香阁和那周宗主走的很近,莫不是周宗主?”

“周宗主?”苏源顿了顿,嘴唇蠕动,“若一武夫有此番文采,那我干脆一头撞死好了。”

“你有很多事放不下吗?做人要潇洒一点。”

走在街上,旁边宅院中传来声音。

这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

“爱一个人,未必要跟他一辈子的。我喜欢一朵花,未必一定要把它摘下,我喜欢风,难道让风停下来让我闻闻?我喜欢云难道叫云飘下来罩着我?”

“周宗主,可是……我还是不甘心,我们明明曾经那么好。”王冉落寞道。

“你也说了,是曾经。”

“人总是会变的。”

“何况,哪有事事如意?”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为人生四大喜。”

“可惜,久旱逢甘霖一滴,他乡遇故知不识,洞房花烛夜孤身,金榜题名时重名”

“这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圆满,意难平方是常态。”

意难平?

苏源一下子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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