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一跺脚,继续朝红巾军方向走去。
一秒,两秒,脚步微顿。
三秒,四秒,再顿。
气死了真的要气死了。
姜求凡你个王八蛋。
老娘都被你气哭了,你一句话不肯说,眼睁睁看着我走是吧?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少女转过身,张嘴就要放狠话,却迎面被高大的身材笼罩。
原来姜求凡一直在身后。
“你……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她如受惊的兔子般后退半步。
忽而想起来自己身份,她挺直腰板,“干嘛一直跟着我,我告诉你,你就算现在诶诶……”
话没说话,被姜求凡拎住衣领,抓着她往回走。
“我没有看不起你,也没有因你是女子就看轻你几分,相反,你的性格……挺好的,我并不反感。”姜求凡平静开口。
鱼霜霜反倒安静下来,头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种评价,顿时怔住,半抹云霞飞上耳垂。
“不肯教剑,是我的原因。”姜求凡继续道,“你就当……我是个被逐出师门,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吧。连我自己都不配持剑,又怎可将剑术授于他人呢?”
“不对。”鱼霜霜反驳道,“虽然我不知道事情原因,但是你看,你既然做到了‘不持剑’‘不传剑于他人’,那你岂不是就不算‘不忠不义不孝’了?”
嗯?
乍一听有点道理。
仔细一琢磨,好像不太对劲。
你这是什么鬼才逻辑。
姜求凡面色一黑,伸出手敲了她脑壳一下。
开口道,“你想学剑,可以去剑庙求拜庙灵,你的资质足够被选中,前往混元府极剑宗山门中修习剑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真有这种资质?”鱼霜霜不确定道。
“真有。”姜求凡点头,“不要和赤巾军扯上关系,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
“何出此言?”鱼霜霜不解,“今日我瞧着他们说的都挺对,挺有道理。”
姜求凡解释道,“赤巾打的是揭竿起义,救天下穷苦百姓,农夫匠人皆可入军,赏天师符水,习天书武艺。”
“且看他们一路发展的行军路线,途经村落之举,皆可看出就是一帮子虾兵蟹将。嘴上说着为百姓谋生路,实际做的那些个、事,反倒和他们口中的‘玄狗’没差到哪去。”
“人的野心一膨胀,站的高了,就看不清脚下。那位陈天师的野心很大,但我不认为他配得上这份野心,重建南域,他远远做不到。”
“那谁能做到?”鱼霜霜问道。
姜求凡沉默。
少女没等来他的回复,却等到了身后一声怒喝。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燕大茂喝声道。
姜求凡心中微沉,停下脚步转过身。
“大人可是在喊我们?”
“你耳朵聋了老子喊你听不到?”燕大茂面色阴沉,“呦,还是个独臂残疾。”
“大人可有何事?”姜求凡微微附身。
马蹄声踢踏踢踏靠近。
燕大茂指挥着他那匹黄鬃马,跨过人群来到姜求凡身前。
“方才我与大家讲述我们赤巾军英武战绩,你为何扭头就走,莫不是瞧不起我们赤巾军?”
“回大人,草民身体不适,故才离开,并未有任何不敬。”姜求凡回道。
“放屁!”燕大茂骂骂咧咧,“没喊你的时候走路虎虎生风,有个屁的不适。我们赤巾军是正规军不假,可也不是谁人都可轻视的!”
“还有你,低着头作甚,抬起来我看看。”
他将大刀指向一旁的鱼霜霜。
她哆哆嗦嗦抬起头。
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抹上一抹泥土,看起来脏兮兮的,甚至因为刚落了几滴泪水的原因,更显脏乱。
谷完</span>真丑。
不对。
燕大茂皱眉,反手拿起腰间别着的水壶,“把脸洗干净。”
“大……大人。”鱼霜霜俏脸微白。
“这不是鱼霜霜吗,她可是我们上川县有名的大美人啊!”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
燕大茂眯起眼睛,露出玩味笑容,“鱼霜霜,好名字啊,洗脸。”
“家妻不懂事,大人别跟她一般见识,我这娘子天生患有颠症,所以行为举止古怪了些。”
姜求凡弯腰道,“在下与家妻仰慕赤巾军已久,心生敬佩还来不及,若非身体实在不适,必定会待大人讲完再行离开。”
“说那么多,谁知道你所言是真是假?”燕大茂眯起的双眼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目光始终未从鱼霜霜身上移开过,以及时不时闪过的阴邪之色,想来脑子里没想什么好事。
“既然你说你仰慕我赤巾军已久,行,那本校尉就网开一面。”
燕大茂冷笑道,“你从我这马胯下钻过去,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咱不计较你冒犯之罪,给你留一条小命。”
“姜……”鱼霜霜本能想开口。
姜求凡已然迈出一步,钻入马腹之下,撑着独臂,一步一步爬过。
哗——
掀开酒壶,酒水倾洒而下。
倒在缓缓站起的姜求凡头顶。
“哈哈哈哈哈,小娘子,你家相公可是有点窝囊啊。”燕大茂大笑。
鱼霜霜僵在原地。
“大人这酒,味道不错,哪打的,改明小的也打两壶尝尝。”
姜求凡脸上始终挂着平日的温和笑容。
“我这酒,可是三百里外安遥城有名的惊春断玉,产量极少,几年前,哪怕是修士大人都不见得能喝上两壶,你小子今日算是有口福了!”
燕大茂肆意大笑。
刀身拍在他背上,将姜求凡打了个趔趄,“你小子会说话,今日放你一马。”
说罢掉转马头。
“多谢大人。”
姜求凡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刚要擦拭,一只清香手帕递了过来,轻轻擦拭着他脸庞的水渍。
那双剪水秋瞳微微泛起泪光与不忿。
“行了,咱们回去吧。”姜求凡笑笑。
一路沉默,终于回到门前。
“你不是说,剑修,当持剑骨,为何你要……”鱼霜霜咬着嘴唇问道。
“你从哪听的?”姜求凡愕然。
“之前路过你房前听到你念的。”
“……”片刻,他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哪还有什么剑骨。”
“姜求凡,你为何要这般作践自己?”鱼霜霜实在不解。
“哪里有哇。”姜求凡耸肩道,“你没看见那燕大茂的眼神?你若真洗干净脸,他怕不是当场就要把你掳走。”
“你!”鱼霜霜又羞又气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只得恨恨道,“都怪那不知道是谁出声。”
“噢,是朱兴明喊的那一嗓子。”姜求凡道。
“你看到了?”
“一年前他调戏你,后来被打断了两条腿,修养许久才好,一直怀恨在心呢。”
“这你都知道啊。”
姜求凡把擦完脸的手帕递给她,然后露出一口笑容,“是我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