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馆不大,只有四十来个平方。
再考虑到这条街道上店铺的稠密程度,甚至可以说是很小了。
不过主要的问题还是书并不多,只在靠近柜台的位置占了四排书架,然后其它地方就都是供人在此阅读的长椅了,稍微有点类似于前世银行啊什么的布局。
或者,说是一个小图书馆也未尝不可。
馆内散散落落地坐了十数人,捧书在看。
柜台后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不知道是老板还是伙计,同样捧书在看,对走进馆里的叶怀清如若未见。
来到书架前,叶怀情开始扫视。
了解一个世界最好的方法就是书籍,大到文明传承,中到文化风尚,小到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如此种种,都可以从书籍中窥见端倪。
这虽然只是一个小街道的小书馆,但于此依然有所折射。
四排书架,从前到后。
第一排书架,也是最前面的,都是话本。
叶怀清随意抽出一本。
纸张,样式,装订,还有里面文字的成型方式,这些都是叶怀清感兴趣的方面,而不止于内容。
对他来说,一切都是新的。
他对这个世界的新奇程度,和一个新张开眼来的小婴儿也没有什么大区别。
“喂喂喂,那个!”
叶怀清才站那里翻了不到一分钟,身后柜台那边传来拍桌声。
叶怀清转身。
“对,就是你,过来交钱!交了钱拿书到后面看,不要站在书架跟前!”
“多少钱?”
“二十钱。”
叶怀清咋舌,有点贵。
一个饼子也才两个钱,一碗稀饭更只是一个钱,换言之,普通人一顿简单点的早餐也就三五个钱就能解决了,晚餐丰盛点的话十个钱也差不多了。八壹中文網
这比一天饭钱还要贵呢。
当然也没贵多少就是了。
叶怀清从左面兜里掏出两个大青金,一个青金十钱。
“二十钱能看多长时间?”
“随你,想看多长时间就看多长时间,到我晚上关馆。”
这还差不多,叶怀清又觉得不是那么贵了。
拿书到了后面,叶怀清和馆里的其他人一样独坐一张长椅翻阅了起来。
纸张的质量并不差,基本没有什么纤维不均衡,里面的字也是版印的,很规整,也很清晰。
内容么,是一个小修士的成长线。
大约四分之三的内容,写了这个小修士在养气境阶段的成长,然后四分之一的内容写这个修士访名山寻道友除凶恶,最后在一笔带过的该修士成了“三元境的大修士”之后收尾。
全书大约七八万字左右。
叶怀清换了一本。
这本是药师,以药行走江湖,以药置换修行,最后的结局也还是成为三元境的大修士,基本也就是凝元境。
因为书里并不曾涉及玄关什么的。
这本字数要多一点,十来万字,内容比上一本丰富,也曲折,也明显看得出来被翻阅了很多次。
这两个话本,对叶怀清并没有什么可启迪的地方。
修行的方面就不说了,看得出来,话本的撰述者是略懂一些修行的,但也就是略懂。
最基础的养气境阶段还能描述得像模像样,但到了合气境,就走样了,明显以猜测和臆想为主体,而至于再上面的所谓“三元境的大修士”,就更只是一个笑话。
而修行之外的见闻什么的,则更是以杜撰为多。
杜撰其实没什么,大佬的那本小册子极大可能也是纯属杜撰,但叶怀清从那杜撰里看到的却是真实,甚至是比现实更现实的真实,一种浓缩化的真实“提取”。
它确实不是江湖的全部。
但涉足江湖才几个月,叶怀清就已经通过亲身经历的几十个事例,验证了其中的真实。
也就是身登开窍境,乃至身怀数种神通在身,叶怀清面对那样的真实才能云淡风轻,毫不为意,如果只是凝元境,他早就翻车了!
而这两个话本的杜撰,叶怀清从中看到的就只有荒诞和半点也经不起推敲。
大佬是用看似荒诞来描写真实。
而这边是用看似真实来描写荒诞。
水平层次差得太多!
叶怀清摇摇头。
后面的一些话本,佐证了叶怀清的判断。
这些话本的撰述者就没有一个三元境的修士,甚至连合气境的都很少,基本都是养气境阶段,但又都是懂点修行的人,没有纯然普通人的。
四排书架,话本占了三排。
余下一排书还不满,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杂书,比如丽水城地图,比如东湖杂记,价值也并不高。
总的来说,叶怀清并没有看到什么太具营养的东西。
不过他还是在这书馆耗到人家关馆,顺便也不紧不慢地把四排书架的书都扫了个遍。
惹得柜台后面的那人频频看他。
大概是不理解这个家伙到底是来书馆干啥的。
看书?
说是翻书更恰当!
但那人也没说什么,人家是交了钱的,这里也没规定说交了钱后只能翻几本。
当然最主要的是,那人不是东家。
也就懒得多管闲事了。
如果是东家,以叶怀清这翻法,多少得歪嘴几句,弄不好还能把他给轰出去,理由都不用多找,“你这翻法,必是其它书馆的探子,滚!”
总之结果就是,叶怀清花了二十个钱,用半天时间,翻遍了这小书馆的四排书架。
收获不大。
但也了解了一些情况。
踏着夕阳回返,当叶怀清过了一座桥,又来到早上吃八个饼子的那座桥时,夕阳已经完全落入了山谷。
暮色沉沉,降临大地。
叶怀清站在桥中央,看底下的河水从西向东,缓缓流淌。
说缓也不是很缓,河水流经底下的几个桥墩,发出小小的哗哗的声响。
早上的时候,是没有这声响的。
估计主河上游的什么地方有水汇入,又或者降雨什么的,导致晚间水流变得稍急。
站在桥上,就这般地看着流水。
不知不觉地,叶怀清就站了好久。
那感觉有点奇妙。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水如光阴,而光阴牵扯着人生。
身在异乡为异客,但就算回到家乡,回到叶家镇,某种意义来说,他也还是“异客”。
另一方面,这里又明明是他的主场。
他是此地的土地神呢!
于人,是异乡人。
于神,是此间之主宰神。
“少年人,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一个人留在外边很危险的。”
一个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叶怀清转身。
是一个老者缓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