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黑着,此刻城门也进不去,发泄过愤怒,听到棚子里几十只猪发出的骚乱,独眼刘猛地想起来,那贼人往食槽里下了东西!
此时猪舍外面已经聚集了十来户来看热闹的村民,独眼刘请隔壁与他关系最好的李榔头帮忙将昏死过去的贼人绑起来,再跟李家借了一只鸡,然后他对村民们解释道:“刚刚那贼人往猪槽里下了药,怕是要毒死我的猪,还请诸位替我做个见证。”
村民们一来淳朴,二来知道独眼刘的东家是武英侯夫人,愿意卖个好,异口同声的答应了。
以防万一,独眼刘叫了几个大汉帮忙将所有食槽都搬了出来,然后刮了些混了药粉的槽底食强塞到鸡嘴里,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先前还扑棱翅膀挣扎的老母鸡越来越蔫,最后活生生被药死了。
村民们顿时议论起来:“寻常贼人偷猪卖钱,这人下药毒猪,肯定是与侯爷、夫人有过节,要害侯府的生意!”
独眼刘听了,心知自己贪上了大事,趁有人作证,他飞快地搜了搜贼人全身,果然摸出另一包药来,以及扎死小伙计的还沾了血的匕首。
独眼刘当即跪在地上,请父老乡亲们明日陪他去衙门作证。
村民们闲着也是闲着,痛快地答应了。
翌日天未亮,独眼刘就押着被五花大绑堵住嘴的贼人、拉着枉死的小伙计、六个食槽与被毒死的老母鸡进城报官去了,同时请了同村的一个秀才去武英侯府知会主子们。萧震刚刚去宫里上朝了,苏锦睡得正香,听如意说猪舍出了事,苏锦登时清醒,匆匆梳洗打扮,亲自赶往衙门。
寿宁长公主那边,刘公公也早早派了人去城门盯着,结果没等到昨晚派出去的侍卫功成归来,却得知侍卫被独眼刘活捉了,这会儿已经进了衙门!
“废物,一个养猪的都斗不过!”寿宁长公主简直要气死了,一巴掌甩在了刘公公脸上,“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衙门真查到我头上,我推你出去顶罪!”
刘公公跪在地上,人也慌了,侍卫武功高超,就算毒不死苏锦的猪也能全身而退,刘公公根本没想过侍卫会被一个独眼的养猪人生擒的可能。
面对寿宁长公主的盛怒,刘公公努力冷静下来,安慰寿宁长公主也是自我安慰道:“公主不必惊慌,那侍卫是奴才新调教的,府里没几个人见过他,他还有家小要养,绝不敢招出公主,公主只管安心就是。”
寿宁长公主不安心也没办法,只能暗中留意外面的动向。
武英侯府家的伙计被半夜里意图下毒害猪的贼人杀了,贼人拒不招出主使!
萧震、苏锦在金陵就一个大冤家,那便是寿宁长公主,消息一传开,百姓们纷纷猜测寿宁长公主就是幕后主使,皇宫里头,正德帝自然也有怀疑的目标。
死的只是一个伙计,如果寿宁长公主没有搀和皇家的大事,正德帝或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示意衙门草草结案,可是,正德帝能容忍寿宁长公主肆意进出皇宫,能容忍寿宁长公主无理取闹惩罚功臣家的女眷,唯独不能容忍寿宁长公主意图拉拢皇后、三皇子私拥皇子的勃勃野心!
皇后敢答应寿宁长公主,正德帝连皇后都会惩罚,皇后本分守规矩,没与寿宁长公主同谋,那正德帝除掉寿宁长公主一人就够了。
贼人胆大包天连武英侯府的宅子也敢闯,正德帝龙颜大怒,下旨命锦衣卫接管此案。
锦衣卫是什么地方?那侍卫扛得住衙门的逼供,到了锦衣卫,没过半天,侍卫就把寿宁长公主、刘公公招了出来。这个结果,文武百官与金陵城的百姓都预料到了,所以正德帝大义灭亲,处死刘公公后,再以心胸狭窄、阴毒丧德为由,将寿宁长公主贬为平民,查封长公主府,臣民都平平静静地接受了,没有引起任何不利于正德帝的议论。
寿宁长公主不服,哭着闹着要进宫面圣,但此时此刻,她再也没有资格进宫。
寿宁长公主成了丧家之犬,所过之处,百姓们人人唾弃。
就在寿宁长公主搂着女儿郭琳跪在地上狼狈哭泣时,郭老将军领着孙子郭玉来了,将寿宁长公主母女带回了郭家。到底是郭家的儿媳妇,郭老将军希望寿宁长公主改邪归正,寿宁长公主任意妄为他生气,如今寿宁长公主落难,孙儿郭玉跪着求他,郭老将军看在孙子、孙女的份上,愿意再给寿宁长公主一次机会,只要寿宁长公主从此洗心革面,安分守己,郭老将军就会护着儿媳妇。
案子以这个结果告终,百姓们都替萧震、苏锦高兴,苏锦却觉得受宠若惊。
皇上怎么如此偏袒他们夫妻了?短短半年,寿宁长公主好像没做过什么得罪皇上的事,皇上不声不响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把寿宁长公主这座桥给拆了,拆得寿宁长公主连个桥的名字都没了,直接成了郭家不受待见的儿媳妇?
苏锦百思不得其解,问萧震,萧震只道皇上英明。
苏锦立即放弃与萧震揣度圣意了,中秋放假,十三这日傍晚阿彻回来了,苏锦单独将儿子叫进内室,娘俩说悄悄话。不是苏锦故意贬低萧震,有的时候啊,她真心觉得,儿子阿彻比萧震靠谱多了,跟个小诸葛似的。
阿彻人在宫中,确实发现了一丝端倪,即,那日寿宁长公主与女儿探望过生病的皇后后,接下来寿宁长公主再去探望皇后,皇后都以病中不适为由回绝了。
略去他也猜测不出的详情,阿彻低声对母亲道:“长公主可能触怒了皇后,其中缘由儿子不知,母亲也不必再猜。”
苏锦松了口气,原来皇上是为了给皇后出气,严惩寿宁长公主根本与他们夫妻无关。
无关就好,苏锦彻底将此事抛到脑后,站起来,比划比划儿子肩膀,苏锦欣慰道:“阿彻又长个子了,来,娘给你做了一身衣裳,还有鞋,你都试试。”说完,苏锦走到衣柜前,将她闲时缝制的鞋袜衣袍都拿了出来。
三言两句,苏锦就从小心谨慎的武英侯夫人变成了阿彻熟悉的温柔的母亲。
望着母亲带笑的侧脸,久居宫中的阿彻忽然觉得,其实他一日都没有离开过母亲。
这里始终都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