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船上出来,雨好像大了,路上少见行人。
顾怀修一手撑伞,一手将清溪搂到了怀里。
清溪挣扎,顾怀修放低伞沿,在她脑顶道:“看不见。”
清溪抬头,眼前只有伞下的一段路,雨夹着风吹过来,居然有点冷。
她不由地往顾怀修身上靠。
顾怀修支起右臂。
清溪咬唇,然后挽了上去,从后面看,男人高大挺拔,女孩小鸟依人。
两人就这么伴着雨声默默走了一路,前面就是从御桥街通向老柳巷的巷子口,小兰三人已经在那儿等着了。清溪收回手,顾怀修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再伸出去。
“小姐。”翠翠撑着伞走过来,接清溪。
清溪想再看顾怀修一眼,脑袋转到一半,又觉得不好意思,低头钻出他的伞,去了翠翠那边。
主仆几个一起往回走,快要走到尽头了,翠翠回头望望,见三爷还在对面站着,昏黄的灯光,高挑孤僻的身影。翠翠忍不住小声对清溪道:“三爷真是把您放心尖上了。”
如果也有一个男人这样送她,在雨里望着她,翠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嫁给他的。
心尖上吗?
清溪就想到船篷里,顾怀修背靠玻璃窗,她伏在他胸膛,听到的有力心跳。
突然好舍不得今晚。
.
为了不让祖母看出来她与顾怀修和好了,周末清溪故意装作闷闷不乐的样子,然后周一的时候,杭城酒楼协会突然派人来,通知清溪徐庆堂入选美食节参展的喜讯。
翠翠当场抱住小兰,嗷嗷地叫唤。
付出的努力得到回报,清溪同样心花怒放,但她是掌柜,得注意仪态,便只是矜持地笑,用眼神提醒小兰给报喜的协会管事一点跑腿费。收了钱,管事喜笑颜开地走了,没过多久,陈尧闻讯而来,正式向清溪道喜。
“全靠伯父帮忙,不然我也没有机会。”清溪诚心地道,她有厨艺,但如果不是陈老爷子压住了江会长,她连参选的资格都没有。
陈尧露出疑惑的神情。
清溪立即懂了,陈老爷子根本没把帮她的事说出去,大概老人家心善,又不喜张扬。
看着陈尧温润如玉的俊朗脸庞,清溪心情有些复杂。
最近陈太太常来家里做客,祖母也带着妹妹们去陈家拜访了几次,两家长辈的心思,清溪明白,却不知陈尧是否察觉。还有陈老爷子那边……
清溪简单解释了下当日的情况。
陈尧皱眉,开解清溪道:“是那个孙秘书对女子有偏见,家父身为协会会长之一,提醒孙秘书秉公行事乃份内之举,你不必放在心上。”
父子俩都是君子,清溪由衷的敬佩,想了想,笑着对陈尧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我都是要当面谢谢伯父的,还请陈少回家后帮我问问,看看伯父哪天有空,我想去给伯父请个安。”
陈尧想起父亲似乎挺喜欢清溪的,笑着应下,然后下午就告诉清溪,明天老爷子一天都在家。
晚上清溪与母亲、祖母商量去陈家时带什么礼物。
时间太紧,家里也没有什么适合送长者的体面东西,徐老太太瞅瞅她越来越标致水灵的孙女,心想啊,陈老爷子最想要的是五儿媳妇,孙女恳去拜见,陈老爷子就很高兴了。
“你忙你的生意,明天我起早去买礼物。”徐老太太思来想去,只能这么说了。
翌日早上九点,清溪拎着礼物,随祖母一块儿去了陈家。
陈家的宅子比顾家老宅要小一圈,但里面的精致、气派是不输顾家的,一看就是本地望族。
陈老爷子、陈太太都很和气,把徐老太太当长辈招待,对清溪,就好像是自家闺女似的。
但正因为知道陈老爷子有意撮合她与陈尧,清溪才受之有愧,趁祖母随陈太太去后院了,清溪瞅瞅对面座位上的陈尧,难为情地同陈老爷子道:“伯父,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陈老爷子诧异地挑了挑眉。
陈尧已经站了起来,找个借口去了外面。
堂屋就剩他们俩,陈老爷子笑着问清溪:“丫头要跟我商量什么?”
清溪微红着脸走到陈老爷子面前,看老人家一眼,尴尬地道:“伯父,这话我只跟您说,您别告诉我祖母好吗?”
陈老爷子和蔼地点点头。
清溪便低下头,脸蛋更红了,嗫嚅道:“陈少仪表堂堂,我祖母很喜欢他,还,还想撮合我与陈少,可,可我已经有了心仪的男子……跟您说这些,是怕哪天我祖母抢先来府上提亲,您因为与我父亲的交情不好拒绝。”
清溪认真地考虑过了,如果陈老爷子单纯地想提携她这个晚辈,那陈老爷子对她好,清溪会心安理得地接受,可,万一陈老爷子对她好,只是因为他有意要她做儿媳妇,一旦发现婚事没有可能,陈老爷子就会冷落她呢?
果真是后者,清溪就必须告诉陈老爷子她已经心有所属,免得陈老爷子好意空付,她呢,也做不到故意装糊涂占陈家便宜的事。
今日清溪过来,为的就是打消陈老爷子把她当儿媳妇看的心思。
陈老爷子被清溪这番话惊到了,一惊清溪居然有心上人,二惊清溪敢对他说的勇气。人越老看得越明白,徐老太太的态度陈老爷子早懂了,还因此很看好这门婚事,没想到小姑娘压根没想嫁过来。
“是哪家的公子啊?方便告诉伯父吗?”陈老爷子温和地打听道,要是不如自己儿子的,那儿子就还有机会。
清溪摇摇头,窘迫地央求道:“祖母并不知道我……伯父您帮我保密吧?”
陈老爷子笑了,笑得颇为无奈,他若是个古板的家长,定会坚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偏偏他不是。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小姑娘已经表明了态度,陈老爷子不好多说,只得答应替清溪保密,然后委婉地提醒清溪与神秘男子来往时,注意安全。
清溪乖乖地聆听教诲。
当晚,陈老爷子交待妻子:“往后去徐家不用那么勤了,若是有牌局,该叫老太太就叫上。”
陈太太吃惊道:“你的意思是,婚事……”
关系到清溪的小秘密,陈老爷子没有多说,只道:“清溪一天没嫁,老五一天没看上别人,徐家就还是我最中意的亲家,就是先当普通交情来往吧,别过了。”
陈太太依然糊涂,但接下来如何与徐老太太接触,她却有了数。
.
清溪就是怕别人有目的地对她好,尤其是她注定满足不了对方的目的,现在话说清楚了,清溪浑身轻松,周二继续做生意。
梅雨还在下,徐老太太不好出门打牌,一个人待着没意思,过来看儿媳妇给云溪启蒙。
下午三点,徐老太太提醒儿媳妇:“去收拾收拾吧,别耽误给韩小姐上课。”
林晚音的家教时间,周一至周五只需要从下午三点半教到四点半,双休日课多些。
林晚音嗯了声,笑着嘱咐云溪乖乖听祖母的话,她去换了身青底的旗袍,撑伞出了门。
徐老太太坐在堂屋,望着儿媳妇窈窕婀娜的背影,暗暗庆幸韩戎是个怕漂亮女人的,否则一个鳏夫,她还真担心对方欺负儿媳妇,闹出丑闻。不过,韩戎能把韩莹教的那么乖巧懂事,怎么看都不会做出霸占良家寡.妇的事。
“祖母,我也想陪娘去。”云溪巴巴地望着母亲,舍不得。
徐老太太收回心思,笑着摸摸小孙女脑袋:“你娘去赚钱了,赚了钱给云溪买新裙子。”
想到新裙子,云溪嘿嘿笑了。
徐宅门口,林晚音惊讶地发现,等在外面的黄包车车夫并不是她固定预约的那个李师傅。
“老李昨晚跑车崴了脚,来不了了,怕耽误太太的事,托我来送您。”四十多岁的车夫低着头,十分恭敬地解释道。
知道她每日这个时候要去韩家的车夫只有老李,林晚音不疑有他,撑伞上了车。
车夫一直将林晚音拉到韩家别墅前。
林晚音让他先去做别的生意,四点半来接她就行了。
车夫痛快道:“好嘞,雨大,太太快进去吧。”
林晚音笑着道别。
韩戎不在家,林晚音安心地教韩莹学琴,韩莹是个聪慧懂事的好学生,对于林晚音而言,这份工作更像是享受,让她可以出门透透气,顺便赚点钱。而且,因为她会将一半工资交给婆婆,这半年婆婆对她也和善多了,不再动辄冷脸斥责。八壹中文網
一个小时匆匆而过,林晚音将热情送她的学生按在大厅门口,独自撑伞离开了。
走出别墅,看见那个车夫已经到了,林晚音放下心来。
这两天雨都很大,花莲路一带本就幽静,雨天更是阴沉沉的。
车夫停在树下避雨。
林晚音快步走过去,简单地打声招呼便去坐车,车夫站在一旁看着,就在林晚音背对他准备上车的一瞬间,车夫突然一个箭步上前,对着林晚音修长白皙的后颈便是一掌刃。
毫无准备的林晚音,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车夫看眼空荡荡的韩家别墅门前,立即将林晚音扶到车上坐着,放下挡雨的车盖,如此一来,除非靠近,谁也不会发现车里的太太闭着眼睛。
车夫冒雨往前跑,大概五分钟左右,拐进了一条岔路口。
路边停着一辆车,看见车夫,坐在后排的车主迫不及待地把后门推开了。
车夫扛大米似的将林晚音扔了进去。
“给。”抱着他馋了数月的尤物,马处长看都没看车夫,直接丢了一个钱袋子出去。
车夫喜滋滋地捡了起来。
汽车“突”地一声,从他旁边开走了,沿着花莲路继续前行。
后座,马处长将昏迷的林晚音放躺在椅子上,然后他扑上去,一手解林晚音的旗袍花扣,一手胡乱地解自己的腰带,喉头发出野兽般的喘.息。这样的活色生香,同为男人的司机口干舌.燥,忍不住往后看。
“咝”的一声,马处长一把扯下林晚音半边旗袍。
司机狠吞口水。
就在他犹豫是该观察路况还是继续旁观处长催花时,“嘭”的一声,整辆车猛地朝前冲了一截!
两辆车,追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