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太过惊悚,也太过出乎预料。
除了洞悉一切的白行简外,就连亲口说出这一点的王处一也是神色复杂,久久不能平静,看向杨铁心的目光更是满是愧疚。
当初丘处机找到杨康母子的时候,杨康已经七岁,早已知事,只知道自己是完颜洪烈之子,金国的小王爷。
丘处机本打算将一切和盘托出,但耐不住包惜弱连连哀求,说若是让杨康知道自己不是完颜洪烈之子,她和完颜洪烈以及杨康都无以自处。
加上丘处机误以为杨铁心已死,加上完颜洪烈对杨康视如己出,便没有将一切说出。
谁想到,杨铁心居然没死,还化名穆易,兜兜转转,来到了中都,遇上白行简,惹出这一幕。
亲生儿子变成金国小王爷,这样的打击,不可谓不大,杨铁心身份暴露的消息和这个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因此,当换好衣服的黄蓉以女装现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行简悠悠喝茶,王处一面带愧色,其他三人一脸痴呆的景象。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宛如黄鹂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众人纷纷回神,看到楼梯上走下来的少女时,纷纷吃了一惊。
只见换回女装的黄蓉长发披肩,全身白衣,头发上束了条金带,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穆念慈已是江湖上少有的美艳女子,可是和黄蓉相比,还是相差不少。
尤其是那一双眼眸晶莹澄澈,光彩照人,甚是灵动,睫毛甚长,蛾眉敛黛,嘴角带着浅笑盈盈别有一种纯真烂漫,浑然天成的自然美。
几人之中,反应最大的就是郭靖。
毕竟其他几人,白行简见多识广,杨铁心年过半百,王处一是出家人,穆念慈又是个女子。
唯有郭靖,看着漆黑少年变成妙龄少女,目瞪口呆,指着黄蓉“你……你……”。
说了两个“你”字,再也接不下去了。
黄蓉见状,脸上羞红一闪而过,嫣然一笑,说道:“我本是女子,谁要你黄贤弟、黄贤弟的叫我?”
银铃般的声音,又亮又脆,清音娇柔,低回婉转,听着不自禁的心摇神驰,意酣魂醉。
郭靖听了,一时间恍在梦中,直到黄蓉一声轻笑,才回过神来,一时闹了个大红脸。
有了两人这一番插科打诨,客栈中诡异的气氛顿时消散不少。
王处一深吸一口气,看着杨铁心道。
“杨兄,我知你此刻心乱不已,不过事情的始末,我还是需要一一说明才行。”
说着,王处一遍将当年丘处机怎么追着段天德遇上江南七怪,双方如何约定各自收徒,丘处机又是怎么在九年前找到杨康,怎么在包惜弱的哀求下隐藏杨康的真实身份的。
事无巨细,和盘托出。
这个时候,黄蓉才知道发生了什么,饶是以她的古灵精怪,听到这样匪夷所思的故事,也忍不住乍舌,难怪刚刚众人是那般反应。
杨铁心此刻浑浑噩噩,目光呆滞,心中所想所念,都是今日在街头,从轿子里传来的声音。
当时他就感觉这个声音无比熟悉,像是他曾经的妻子。
他只当自己是想念妻子发了痴,是胡思乱想,但心里总是不肯罢休。
如今听到王处一的话,才知道原来他没有多想。
那真是他的妻子,是他日思夜想的妻子,可如今,对方却是金国的王妃,他的儿子,也成了金国的小王爷。
想到这里,杨铁心悲从中来,情绪奔涌,一口鲜血忍不住就喷了出来。
“杨二叔!”
“义父!”
“杨兄!”
客栈之中,又是三声惊呼传来,除白行简和黄蓉之外,三人纷纷凑到杨铁心身边,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白行简精通医术,不过扫了杨铁心一眼便说道。
“好了,不要担心,他不过是急怒攻心,没有大碍,这口血喷出来就没事了,与其担心他的身体,不如想想杨康和包惜弱的事情。”
“这有什么好想的,杨兄既然未死,自然要让杨康认祖归宗了,至于杨夫人,我师兄说了,她虽委身完颜洪烈,但在赵王府中依旧保持当年牛家村的模样,可见对杨兄痴心未改。”
“咱们想个法子,将他们带出来就是了。”王处一理所当然地说道。
其他几人也是连连点头,赞同不已。
白行简却冷笑一声,“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杨康这么多年来一直生活在王府,那完颜洪烈这些年来对他更是宠爱有加,父慈子孝,可不是假的。”
“这等情况下,想要让他直接离开赵王府,根本不可能。”
“就好比郭靖,若是现在忽然跳出一个人来说是你爹,让你背弃你七位师傅,你可愿意?”
忽然被提及的郭靖一脸懵懂,仿佛没有弄清楚状况。
“我?我爹已经死了啊?”
虽然没有从郭靖嘴里得到答案,但其他人也已经明白了白行简的意思。
杨铁心的脸色就是一白,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白行简见状继续说道:“常言道,生恩没有养恩大,就算杨铁心是杨康的生父,这份恩情也比不了,也别说什么认贼作父的话,对杨康而言,过去十几年,他就是金人,他姓完颜,不姓杨。”
“这种身份上的认同,不是一个血脉能够改变的。”
“就好像我们身在大宋,自认是宋人,不会说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是金人,是蒙古人,你就立刻能够接受的。”
“想要依靠血脉相连,让杨康背弃金国王府的荣华富贵,做个平凡的江湖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另外还有包惜弱,说她忠贞不渝也好,说她委曲求全也罢,我相信,如果她与杨铁心重逢,会跟他走,可如果杨康不愿舍弃赵王府,包惜弱能舍弃杨康这个儿子吗?”
“纵使她能舍弃,今后和杨铁心在一起,真的心甘情愿吗?别忘了,她可是做了十几年的王妃,不是当初的普通人,由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