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女儿走了,苏志远一把拉过姚大娘子搂在怀中:“如今我们的女儿也到了要成亲的时候,我忍不住便要想起二十四年前初见你的模样。”
姚大娘子红了脸:“我们都什么年纪了你说这个做什么。”
苏侯爷的手却不老实起来:“我……”
“我”了几声,屋里哪还有人说话了,只剩下喘气的声音。
这些年,苏侯爷广纳妾室,已经很少在姚大娘子屋里安置。
姚大娘子总觉得这夫妻情分已随着年月流逝。
只觉得自己嫁的这位“良人”知晓尊重自己,看中嫡庶,对妾室要求甚是严格,从不与宠妾灭妻的门户往来。
还要如何?
自己已算是幸福的主母了。
她想起自己嫁入苏家之前,母亲也曾忧心,武将之家妾室众多,不想让自己也吃这个苦。
可到底自己是嫁了。
新婚燕尔,两人也曾夜夜红烛。
三月之后自己怀上了大郎,他身边就多了个长辈赐下的刘小娘。
他的第一个妾室,从此成了自己心上的一根刺。
也是因为如此,便是庶子,她也未曾想过为难儿媳,从未赏赐过妾室通房。
苏志远人到中年,家里的孩子也都大了,忽然觉出了结发妻子的辛苦。
年轻时他意气风发,父辈也是如此过来,并未觉出什么不对。
前些日子庶子国维闯下塌天大祸,家中知晓这个消息后乱作一团,全靠自己的这位嫡妻大娘子撑着。
好在是家中与摄政王有那么一层关系,此事被他压下。
又好在国维虽然与淳亲王世子搅和在了一起,却并非自愿,而且还因此险些丢了性命。
更重要的是,淳亲王世子本就打算利用这一层关系,将顾氏皇族与苏家的关系挑拨开。
朝廷格外开恩,最终判了个流放,并未牵连家里。
只是,他媳妇的娘家却是与淳亲王世子有万般联系的。
淳亲王世子选中了他,恐怕与他媳妇必有关系。
如今那罪妇已经连同娘家一起获罪下狱,与苏家再毫无关系了。
这庶子,一直是养在刘小娘那里。
他媳妇也是刘小娘看好的人家。
苏志远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不该听了舅母的话,纳了这个贵妾。
险些毁了苏家。
当然,苏志远不会因为一个小娘的事情,就对大娘子做什么。
而是此番他回顾了自己这二十年的婚姻生活,原先他与姚大娘子新婚燕尔时,也是好的蜜里调油。
虽不算是青梅竹马的长大,却也是在相识相知之后才走在一起的少年夫妻。
如今两人的感情竟然都这样生分了。
苏志远不难发现床第之上的僵硬和委屈。
他恼怒自己为何会丢了这份初心,冷落了结发妻子。
苏志远从榻上起身时,心中郁结快要从胸口爆出。
这么多年她一直是个完美的妻子。
错的是自己,苏志远又哪里不知道呢?
从刘小娘第一天进了家门的时候,他就知道。
可偏偏他觉得日子就该这般过。
刘小娘甜美、婉转,是与妻子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温柔,他曾沉沦过。
“官人,我去叫人打水来。”姚大娘子的声音依旧如往常一般温柔,却不见一丝媚态。
苏志远心头一痛。
他的大娘子也曾与他撒过娇,也曾与他腻在一处,抓着他的手耍赖不肯下床。
变了,都变了。
苏志远哭丧个脸。
姚大娘子却恍若不见,并无劝慰,只是轻声的喊他:“官人,去洗洗吧。”
苏志远不想动。
不想洗。
好像洗了就把夫妻情分洗没了。
姚大娘子见叫不动他,索性不叫了,自顾自去洗了。
苏志远更郁闷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会否自己年纪大了雄风展得没那么开了,与少年时候不能比了,惹得妻子嫌弃了。
想着想着,苏志远就去书房那边,提笔写下一个“忍”字。
桌上满是姚大娘子的簪花小楷,写得都是两人年轻时念念的诗句。
她明明没忘。
苏志远心头又是一痛,提笔又是一个“忍”。
等姚大娘子洗好了从隔间出来,就见着苏志远衣裳也不穿,站在书桌边上写字。
胸前还嘣上了几滴墨水。
阳光斜斜照进屋里,落在书台之上,往日里是一副祥和景象。
今日却十分辣眼。
姚大娘子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开,去了茶室。
先是取了龙井,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自己泡了茶,香味出来他定然要喝,这么好的茶,才不给他。
姚大娘子取了又放,取了又放,最后泡了茉莉香片。
这种花茶,他那等糙汉必然不爱喝。
一会喝两口说不准就走了。
可是人哪那么容易走?
苏志远写了十个“忍”,告诫自己这十日除了上朝,不可以踏出大娘子的院子半步。
此时闻见茶香,他心头一喜。
这是茉莉香片的!
茉莉,莫离!
大娘子这是在隐晦地暗示自己莫要离开!
苏志远喜不自胜,脚步轻盈就去了茶室。
姚大娘子抬眼一看,好辣。
人有些辣眼没错。
但自家官人这身材也确实是火辣。
腹肌胸肌肱二头肌,样样俱全。
瞧瞧那些文官老爷,年纪不大肚子不小,姚大娘子心里还是高看苏侯爷一眼的。
给苏志远倒了一杯,姚大娘子心头一凛。
怎么回事?竟然还贪恋上他的那一点男色了。
饶是再不动声色,姚大娘子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官人先去将衣裳穿了吧,若是进来个人,像什么样子。”
忽地,姚大娘子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官人可是见过了我院里新来的几个丫头?”
苏志远一愣,这是哪跟哪?
姚大娘子已经恢复了那温柔却冷淡的神情:“方才进了府,还得在教一教规矩,官人别急。”
苏志远这才想起,自打晴儿出世,他的大娘子便有些疏离,自己来了,她每每推了身边的丫头来承宠。
苏志远心头一团乱麻,恨不得扇自己的嘴巴。
年轻时还以为她是贤惠,现在才懂了她的心死。
苏志远乖乖去穿好了衣服,坐在了姚大娘子跟前:“娘子,我在你这里住几日,莫要叫我瞧见其他人。”
姚大娘子点头:“好的。”
用罢晚饭,消息便传来了,姚大娘子回娘家小住几日。
苏侯爷傻坐了一晚上,第二日朝也没上,收拾了小包袱就去追去了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