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阁楼上坐得差不多了,宋沅湘领着他们去膳厅用膳。
实则方才的各种糕点瓜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是不好辜负宋沅湘的心意,子桑绾还是跟着用了一些。
用过膳后,宋沅湘又提议玩起了射箭。
今日是她的生辰,万事她做主,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宋家有一处宽广的练武场,里面十八般兵器都有,宋沅湘寻常最爱用的是长枪,但是能用的机会不多,她又爱上了射箭。
她的箭术称得上是一流的,因此十分自信:“若仅是射箭那多没意思啊,我们还是定个彩头吧,每个人拿一样东西出来,最后赢的那个人可以赢走所有彩头,你们觉得怎么样?”
宋维桢稍微顾忌地看了眼子桑绾:“这对郡主不太公平吧,郡主只怕没学过射箭。”
据他了解,这淮京内,会武的女子不多,会射箭的姑娘更是少之又少,除了他宋家两房的姑娘,极少有人会。
他看着子桑绾的模样不像是会这些的,若只是玩玩还好,若是要有彩头,岂不是对她不公?
经他这么一提醒,宋沅湘才想起来,忙改口道:“那彩头就算了吧,咱们玩玩儿就好。”
商迟低头看向子桑绾,没说话。
子桑绾笑了笑,道:“无妨,彩头便彩头吧,今日是呦呦的生辰,我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本就失礼,若是能给你赢了彩头也算是补偿。”
见她这么说,宋沅湘兄妹俩这才应下。
宋沅湘命人送来襻膊挽起宽大的衣袖后,首先拿了弓箭过来。
“既是我提议的,那便我先来吧。”
说罢,她已经挽弓拉箭,朝着箭靶射了过去。
正中靶心!
宋沅湘自己满意地欢呼了一声,“你们谁来?”
宋维桢拿着弓箭走了出去:“我来。”
又是一箭正中红心。
紧接着是商迟,他曾是赫赫有名的靖陵将军,又是如今的盛卿侯,他的威名无人不知,箭术自然也不在话下,也是一箭命中红心。
轮到子桑绾时,三人的视线同时落到她身上。
她着一身藕色衣裙,裘氅脱了下来,用黛蓝色襻膊束住宽袖,手中拿着一把弓箭,明明看起来是个羸弱的,偏偏她背脊笔挺,拿着弓箭的手连抖都不曾抖一下。
走到射箭的位置,她看了眼箭靶红心上的三支箭。
宋沅湘以为她是在犹豫,便道:“阿绾,没关系,你随便玩儿一下,射不射得中都没关系。”
子桑绾心中有些感动,对她扬唇一笑。
有风吹来,将她束发的发带吹动,藕色发带轻轻贴在她脸颊上,额间金箔花钿耀耀生辉,她挽弓搭箭一气呵成。
旁边三人一时竟看痴了去。
直到子桑绾松了右手,箭凌厉而精准地撞掉靶心三支箭,稳稳立于红心之上。
三人回过神,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宋沅湘刚刚从她的美貌中回神,眼下又被她的箭术生生镇住,咽了口唾沫:“阿绾,你,原来你会射箭啊?”
箭术还这么好!
子桑绾收起弓箭,笑道:“小的时候身体不好,跟着桑叔学了武,我爹生前最钟爱的便是箭术,我便也央着桑叔一并教我了,今日还是第一次在外试手,我怕射的不好,方才便没有说。”
一旁的商迟抿了下唇,他知道她八年前开始练武,却不是为了所谓的强身健体。
不知为何,心里那点愧疚越发浓郁了些。
他心里有自己的心思,宋沅湘却是抱着子桑绾的手臂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这箭术哪叫不好啊?都可以跟我哥哥相提并论了!”
宋维桢在旁边掩唇轻咳了一声,眼神提醒宋沅湘,给你哥哥留点面子!
宋沅湘才不理她,她拉着子桑绾往一边摆放兵器的地方走去:“你还会什么兵器?咱们今日练练手。”
子桑绾瞧着眼前的各种武器,一时有些为难:“除了箭术,我也就学过长剑,其他的是一概不会的。”
宋沅湘立马挑了一把剑给她:“那咱们就用剑,待会儿我再教你使其他的。”
她宋沅湘可是十八般武器都摸过的,只是技术不保证而已。
宋维桢和商迟远远看着两个姑娘在那儿比划,两人寻了看台上的位置坐下。
宋维桢有些感叹道:“没想到郡主竟然也会武,我一直以为只有我妹妹这样跳脱的姑娘家才爱这些。”
商迟远远盯着那边的藕色身影,闻言轻哼了声:“少见多怪!”
宋维桢磨了磨牙:“说得好像你早就知道似的!”
商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宋维桢自己却又突然想通了:“其实也不奇怪,郡主乃是都虞侯之后,都虞侯一代君侯,能征善战,他的姑娘会些武也属实正常。”
商迟还是不答话。
宋维桢略觉无趣,想了想,又想到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问:“逢春楼的事,你怎么看?”
商迟这才有了些反应,他淡淡道:“能怎么看,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不是太子被废,就是帝君力排众议继续保着他。”
对他这不痛不痒的说法宋维桢不是很满意:“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你觉得这件事的背后是谁策划的?”
他可不认为安生了半辈子的太子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商迟依旧没什么情绪:“都是人,是人都有情绪,太子能隐忍半生,难道还能一辈子都这么窝着不成?”
宋维桢一时语塞:“你的意思是,这事儿是太子自己犯了糊涂?”
商迟默了一下,却又突然换了说法:“难说。”
宋维桢顿时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了。
他换了一个问:“若是此番太子真的被废,那你是个什么打算?”
商迟收回视线,看向他:“什么意思?”
宋维桢眉间扭曲了一下:“你少给我装不知道!太子被废,到时候丽妃和小殿下那边还能坐得住?宋家大房能罢休?”
他面上隐隐带着忧虑:“宋家大房为太子的位置奔波辛劳了半生,若是太子一朝被废,他们多年心血便要付诸东流,你觉得他们能甘心?到时候他们定会转而扶持太子府的两位王孙殿下。”
说着,他顿了顿:“当然,这两人之间他们也只能选一个,依着身份来说,长孙殿下是不二之选。”
说到此,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商迟:“若真到了这个时候,小殿下与长孙殿下各成一派,那你呢?你会怎么选?”
是选择扶持其中一位,还是作壁上观?
亦或是,自己也去分一杯羹?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他知道,商迟能听懂。
果然,商迟拧了下眉,语气微凉:“从始至终,我走的这条路都是别人推着我走的,若真到了那一天,我没有别的选择。”
若是太子继位,他没什么好说的,他是太子之后,就算要争,也得等到太子年迈,他再去与商其琛一众人争。
可若是商其琛被逼提前加入争储之列,便由不得他做选择。
自古以来,兄弟相残,南廷列位帝君即位以来,没有哪一位能做到兄友弟恭,不是夺位前便厮杀殆尽,便是即位后斩草除根!八壹中文網
他并不相信,以他现在和太子府的关系处境来看,商其琛即位后能放过他!
人皆自私,世间之事最大莫过于生与死,不是生便是死,那他自然要选择生!
他这般说,宋维桢便明白了他的立场。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道:“我宋家二房一直以来都不打算参与储君之争,我们只信帝君最后的选择。”
商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所指何意。
他攸地勾唇笑了笑:“无妨,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靠自己。”
曾经是,以后也是!
宋维桢的情绪越发低落了下去。
二人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