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将军说,他在城头静待白莲教大明王韩通,送白莲圣母下凡来当我家将军的小妾!”
荣国府的亲兵学的惟妙惟肖,甚至连贾琮话语后的哈哈大笑也学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城头官吏、军将、民夫纷纷跟着高喊起来,瞬间让兖州城下的白莲教教匪红了眼。
想用如此粗陋的话来激自己,贾家小儿也太小看他小明王韩通了……
韩通嗤笑一声,刚打算说些什么来回击嘲笑贾琮的幼稚,却被人打断了思路。
“遭了,明王……”
只见身侧的中年文士突然一指左右大军,面露惊骇:“左右两路的人马竟然不听军令,往兖州城杀去了。”
韩通顺着中年文士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如其所说,原本还算齐整的阵型,已经如潮水般往南冲去,各队人马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大大小小的头领吆喝怒骂着想要阻拦,可手底下的人根本不听命令,反倒将阻拦在前方的头领掀下了战马。
“拦不住了,擂鼓进攻!”
韩通还算理智,知道这会已经无法停下冲杀,只能顺势下令大部队跟上。
若是能一鼓作气拿下兖州城还好,若是首攻受挫……
咚咚咚咚……
城下战鼓声大作,城头的贾琮却一丝的惊慌都没有,反而嘲讽的看向了城下涌来的人潮,拔出腰间的雁翎刀,大喝一声:“擂鼓助威,建功立业就在今日,斩首一级、赏银五两,斩杀贼首、官升三级。将士们,随我杀!”
吕效祖根本就没有料到战斗这么快就打响了,他还以为白莲教长途跋涉而来,怎么也得修整一日。
他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小贾将军何苦激那贼人,能拖就拖啊!”
却见贾十一一遍指挥亲兵护在贾琮左右,一边将吕效祖等文官推向城楼内的安全位置。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我军以逸待劳,贼人长途跋涉,只要我军扛过第一轮攻击,贼人的军心就会散去三成。”
吕效祖对军阵之事的了解几乎为零,一时间还未转过弯来,却见贾琮满脸自信的走来,跟贾十一下令:“贾十一听令……”
贾十一立刻拱手听令:“末将在!”
“本将命你带领骑兵八百,自西门出,冲阵!”
“大人不可,敌众我寡,当以固守待援为上……”
吕效祖惊惧的看向了贾琮,想要劝说贾琮收回这个看似荒唐的命令。
但贾十一毫不犹豫的抽刀击打胸前的盔甲,朗声回应:“末将领命!”
贾琮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一句:“可还记得二哥的战法,穿插、穿插、再穿插!战力减弱三成立刻伺机回转。”
“末将省的,将军放心便是!”
说罢,贾十一就雄赳赳气昂昂往城下而去。
吕效祖目送贾十一离开,忍不住问道:“大人,八百对一万,十一将军此去岂不是送死吗?我军借坚城固守岂不是更加安全?”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咱们能战之兵不过三千余,城下却有近一万五的贼人,敌人强势攻城,再坚固的城池都有失守的可能。只有进攻,不断地进攻,才能一步步打击敌人的军心,打得他们不敢压上全部的兵力攻城,才能缓解城头的压力。”
贾琮听着耳边的阵阵战鼓声,面色越发平静。
他对吕效祖说道:“后勤之事,就交给吕大人了。城头不能断了热食肉羹,自现在起,城中实行军法,无特殊情况城里的百姓不得出门,违令者,斩!”
“战鼓队,准备远攻!”
咚咚咚、咚咚咚……
骤然加快的战鼓声让城头的气氛变得更加肃杀,贾琮挥手让吕效祖等文官下去,随后转身就回到了城垛边,肃穆看向城下……
人潮涌来,传令兵不断的计算距离:“五百步……四百五十步……四百步……开炮!”
“轰轰轰……”
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城头喷出七道火舌,升起的烟雾很快就被寒风吹散。
七颗弹丸飞过护城河,略过冲在最前方的贼人,自贼人混乱的阵型四分之一处狠狠砸下,瞬间带走了数十近百的贼人,而且在砸在地上后弹了起来,再次砸下……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弓箭手,进攻!”
正规军的优势极其的明显,每一个兵种都会在最合适的时机发挥最大的作用。
敌人还未冲到护城河边,就被火炮与阵阵箭雨带走了数百人,让立马中军的韩通冷了脸。
没想到兖州的官军主力被骗出去后,城中剩下的小部人马还会有如此强的战力。
轰轰轰……
城头继续喷射着火舌,一颗颗炮弹一次次在人群中划出一道道血痕,韩通冷声下令:“将咱们的火炮拖出来,给本王狠狠的还击。”
“明王不可,咱们的操炮手还不能熟练操炮……”
中年文士刚想劝说,却见韩通冰冷的看了他一眼,只能低头退下。
白莲教的火炮那可是花了重金购自海寇,这几门来自西洋的舰载火炮轻便小巧,却也比官府城头的火炮射程要近的多。
靠着人群掩护,白莲教终于将火炮悄悄挪到了距离城头两百步的距离,慌里慌张的填装弹药,也不管瞄准的地方是哪里,直接点火发射。
轰、轰、轰……
四门火炮依次发射,弹丸划着弧线飞出,一颗砸在了城头,炸飞了一块城垛,砖石飞溅,砸伤了好几名借城垛掩护往外抛射箭雨的官兵。
余下三颗却飞向了城墙下正在摆放攻城梯的自己人,炸死了十余人,甚至砸毁了一架攻城梯。
指挥火炮的白莲教头领一脚踹倒了身旁的操炮手,忍不住大骂起来……
韩通也看到了自家火炮的荒唐战绩,强忍着怒意继续下令:“传本王令,率先攻上城头者,赏银万两,赐护法!”
他又对中年文士说道:“先生去一趟左、右军,让宋辛、韩诀尽快恢复对大军的指挥,这样乱糟糟的冲杀,只会白白牺牲兄弟们的命。”
太乱了,太乱了,一切都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贾家小儿真是好算计!
……
城头的贾琮已经发现了藏在城外树林中的火炮,距离越有两百步,听炮声判断应该是小型炮。
“给炮手传令,看到东侧的那片树林了吗?给本将轰平了它!”
邪教妖人,听起来吓人,实际上就那么三板斧。八壹中文網
射程这么点的小型火炮还敢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简直就是送菜。
“大人,是西洋的舰载火炮,要不末将带人摸上去抢回来!”
贾琮瞪了一眼自家的炮队总旗官,这群疯子……
“滚,工部已经仿制出来了,擦干净你的口水,给本将轰平了那片树林,剿灭了白莲教匪,本将回京给你去工部要几门解馋!”
总旗官一听这话馋的口水都擦不及,胡乱抹了一把就嘿嘿笑着跑回去调整火炮的射角方向,约莫半刻钟后就见城头上的火炮连续往那片树林倾泻炮弹。
城头都是重炮,那里是小型炮的威力能比的,燃起的火焰吞没了整片树林。
韩通这才明白,炮跟炮是不同的,操炮的人更是不同。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心疼短短两刻中损失的十余万银两了,因为大军右侧突然冒出来一股骑兵,正以锥子型的阵型疾驰冲杀,直冲中军旗下而来。
京营铁骑,羽林为上,神武次之。
此次出京,皇帝为保刘恪与贾琮的安危,调了一千五百神武铁骑。
刘恪带走了七百骑兵,给贾琮留下了一半多。
这群人马俱甲,身强力壮的神武铁骑在贾十一的率领下,自东门出,悄悄摸到了白莲教右侧两百步时突然从树林杀出。
两百步的距离,对骑兵来说不过一瞬。铁骑将士的面甲均是绘制有恶鬼花纹,杀入贼人阵型后更是血染黑甲,如魔鬼般令人恐惧。
“圣母娘娘救命,有鬼啊!”
胆小者已经惊惧的扔下了刀剑转身逃跑,可他们哪里能跑得过神武铁骑。
贾十一一刀滑过,一颗贼人的头颅高高飞起,战马踏过,地上连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血肉混合着泥水渗入地下,明年这儿的草木应该会更加旺盛些。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我们有神功护体,刀枪不入!”
“保命未来经,一柱未来香。内读便十方,烧在五峰内。真性放毫光,一气通天地。古佛下凡降,圣母坐正位。诸佛站两旁,菩萨两边排。护法护我来,保护真弟子。”
“圣母庇佑,明王庇佑,随本座杀!”
圣母也好,明王也罢,经文念得再多,这世上又哪有什么刀枪不入的功法。
头戴黄巾的白莲教执事口号喊得最响,冲的最前,死的最快。
贾十一一刀就将其砍去了脑袋,跟随其冲过来的百十来人瞬间就被铁骑淹没。
一道极其明显的血痕出现在白莲教的阵型中央,不断往韩通所在的中军延伸。
贾琮远远看到了这个情形,不免揪心起来。
“十一叔,凿穿它,一定要凿穿它!”
……
泗水从兖州府城穿过,一路北上十余里转向东流。
此地林木茂盛,大雪过后万籁俱静,连声鸟叫都听不见。
林中一处却藏着千人队的精锐骑兵,为首的黑甲精壮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护卫钦差徐晋的禁军千户牛犇。
一名校尉取下信鸽腿上的纸条,只看了一眼就来到牛犇身旁禀报:“千户大人,斥候来报,果如钦差大人所料,韩通绕过了曲阜,突袭兖州府城!”
牛犇啧啧称奇,笑了起来。
“文曲星就是文曲星,青藤先生真乃神人也!本将原本以为韩通会趁曲阜空虚占领曲阜,不想他犯傻跑去兖州城了。兖州可不是那么好打的,青藤先生布下的口袋很快就能扎上口子了,这一回他韩通插翅难飞!”
校尉好奇问道:“那咱们就在这里候着?如今兖州兵力空虚,万一被韩通的人马攻破可怎么办?”
牛犇哈哈大笑,拍了拍校尉的肩膀:“你呀,太小看咱们那位御猫大人了。荣国侯的两位公子,就没一個简单的。琏二爷当初领着五百人就打得倭寇连阵型都稳不住,你猜韩通的一万多人,能攻下坚城兖州吗?”
“末将是说万一,毕竟御猫大人还是个孩子……”
“噗……”
牛犇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是如何有这种错觉的?那也能叫孩子?这位小爷能耐大着呢,况且青藤先生可是十分宝贝他这个学生,早就安排好了,咱们就安心等着吧。”
兖州城头的贾琮可不知道他的先生拿他钓鱼,正专心致志的观察着战局的发展。
正如自己所想,白莲教匪的战斗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坚韧,连续冲杀十余次,官军死伤已经超过五百余,便是民夫都死了一百多了,城下的进攻还在继续。
当然,随着贾十一率领的八百铁骑数次凿穿白莲教的阵型,敌人的进攻频率与军心明显散了不少,韩通甚至不得不将精锐调回左右,防备来无影去无踪的神武铁骑。
两个时辰的厮杀,护城河早就被血水染红,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城中的百姓关紧了门窗都挡不住。
贾十一回到了贾琮的身侧,他身上的战甲处处刀痕,疲惫不堪。
“十一叔,兄弟们怎么样?”
“战死一百二十七人,轻伤八十五人,无重伤。”
哪里会有重伤,冲阵的铁骑要么战死,要么胜利归营,重伤的兄弟都会主动断后,为自己的战友挡住身后挥下的刀剑。
贾琮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吩咐贾十一下城墙去休息。可惜贾十一坚守自己的职责,始终站在贾琮身侧。
叮叮叮……
城外的韩通终于忍不住下了命令,鸣金收兵。
两个时辰死伤已经超过了四分之一的人马,毫无章法的攻城战再打下去,估计兖州城还没打下,自己好不容易拉起来的人马就要全部折在这儿了。
贾琮挥了挥手,传令官用嘶哑的声音再次大喊:“火炮攻击,弓箭手,射!”
杀死了我们这么多的弟兄,老子能让伱安然退去?
白莲教的撤退依旧是毫无章法,在城头的火炮声与漫天的箭雨中,不少白莲教的匪寇甚至踩倒了跑在自己前面的自己人……
吕效祖带着民夫将箭矢、檑木、石块等物送上城头,快步走到贾琮身旁,往城外眺望。
入眼处遍地尸体,猩红之色替代了原本洁白的积雪。
呕~
吕效祖好不容易忍住了呕吐,向贾琮拱手道:“下官有一事不解,大人是如何知晓白莲教的匪徒会被一句话激得失去理智的?”
呵……贾琮看着已经退到火炮、弓箭射程之外的白莲教教匪,冷笑道:“白莲教成也教义,败也教义。他们将白莲圣母营造成一位品性高洁、绝世婀娜,神通广大让人不敢亵渎的神女。在白莲教教众的心中,谁亵渎了自己心中的神女,简直比杀了他们父母还要严重。本官却要让韩通送他们的神女给我当小妾,你说这群已经被彻底洗脑的白莲教妖人会如何?”
贾琮抬首望天,悠悠说感叹:“信仰啊,是可以让人疯魔的!世间之人不管信不信,对神佛最多敬而远之。韩通绝对不会想到,天底下还有本官这样不敬神佛的人存在。”
吕效祖若有所思,再次问道:“那大人信什么?”
贾琮突然哈哈大笑,高声喊了一句:“我呀,我相信人定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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