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翩翩回到家,转身就将这包药扔到了垃圾桶里,心中充满了怀疑。
“这周郎中连自己的侄子都治不好,该不会是个庸医吧?”
若是让陈乏善听到云翩翩这话,一定会被她气得口吐鲜血两眼发黑。
陈乏善不会想到,他精心准备的阴谋,便这样被云翩翩轻轻松松就扼杀在了摇篮里。
萧长渊远远看到云翩翩站在门口自言自语,微微皱起了眉头。
“娘子,你在念什么?”
云翩翩走了过去,将今日在周郎中家里见到那位病弱少年的事情告诉了萧长渊,并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我听说有许多江湖郎中,都是利用医药四处行骗,他们给病人们吃些没有毒的药草,那些草药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治好了便是他运气好,治不好便是他命不好……”
说到这里,云翩翩皱了皱鼻子:“我看这周郎中连自己的侄子都治不好,想必这医术一定高明不到哪儿去,这药我看我们还是先别吃了,万一周郎中是个江湖骗子呢……”
若是周郎中听到这话,一定会被当场气死。
他堂堂陈国太医院正六品的御医,在云翩翩眼中,却是一位四处坑人的江湖骗子。
萧长渊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云翩翩一眼,没想到她竟然还有防人之心。
“看来也不算太笨……”
云翩翩不满地看向萧长渊:“你说谁笨呢……”
萧长渊转移话题:“那药你准备怎么处理?”
云翩翩道:“我已经扔了。”
萧长渊闻言,淡淡地点了点头。
云翩翩突然蹙眉道:“你之前喝了好几天的药,也不知道对身体有没有害?”
萧长渊早就将那些药泼了。
从他来到江家村的第一天起,就发现周郎中不对劲,每次云翩翩将汤药熬好端过来的时候,他都会借口支开云翩翩,然后将汤药倒在了屋子后面的草丛里。
他没有告诉云翩翩他对周郎中的怀疑。
因为没有必要。
他家娘子不仅脑子不好使,性格还很怯懦,知道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平白无故地惹她担心。与其这样,还不如将她蒙在鼓里,让她做个无忧无虑的笨蛋。
反正他会罩着她的。
他是她的夫君,保护她是他的天职。
男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英雄主义。
萧长渊也不例外。
萧长渊从未怀疑过云翩翩。
因为他觉得他家娘子这般蠢笨,这般柔弱,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欺骗他。
他家娘子只不过有些颠三倒四脑子有病并且爱危言耸听罢了。
人还是很可爱的。
想到这里,萧长渊眸光变得有些幽微,唇角带着他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愉悦。
云翩翩不知道萧长渊在想些什么,只愁眉苦脸道:“你身上的伤,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集市上没有药堂,如果想要看病还是得去县城,可我们没有户籍跟路引,怎么去县城呢……”
萧长渊没说话,想看看他家娘子一贫如洗的脑袋里能想出什么妙招。
云翩翩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
“诶,有了!”
萧长渊眉心一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云翩翩眸光灼灼地看向萧长渊,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们可以去找穆大哥和阿遇帮忙,阿遇这么聪明,能说会道,认识的人又多,一定会帮我们找到办法的。”
果然……
萧长渊寒下了俊脸,果然是她的穆大哥。
云翩翩没有理会萧长渊冰冷的俊脸,立刻去到了谢遇家,将户籍跟路引的事情跟谢遇说了一遍,理由仍旧是骗萧长渊的理由,说他们遇到了山贼,所以户籍和路引都丢了。
萧长渊站在云翩翩身后,冷冷地注视着这对讨厌鬼兄弟,浑身都冒着寒气。
谢遇假装看不到萧长渊冷冰冰的俊脸,只含笑看着云翩翩。
“翩翩姐姐的意思是?”
云翩翩看向谢遇:“因为我和夫君是私逃出来的,所以不想补原来的户籍,担心被我爹娘顺着名册找了过来,阿遇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弄个新的户籍来?”
谢遇听罢,扬唇笑道:“翩翩姐姐请放心,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云翩翩只等了两天,谢遇便将新鲜出炉的户籍跟路引送到了云翩翩手上。
“这是官府发放的户籍,上下已经被我打点过了,如假包换。”
云翩翩看到户籍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跟萧长渊的假名,心中喜不自胜。
她终于有古代身份证,再也不是黑户啦!
云翩翩低头翻来覆去查看手上的户籍,喜上眉梢地地看向谢遇。
“阿遇,这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遇朝云翩翩眨了眨眼:“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嘛,这并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云翩翩闻言,立刻打开了荷包:“花了多少钱,我拿给你……”
谢遇笑吟吟地说道:“两张户籍一共花了十两银子,若是旁人问我,我一定会说十二两银子,但翩翩姐姐生得漂亮,心地又好,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我便只收翩翩姐姐十两银子。”
如果是其他小公子对云翩翩说着话,云翩翩一定会觉得他油腔滑调。
但说这话的人是谢遇。
谢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总有本事,将阿谀奉承的话,说得这般自然流畅,就跟真的一样,让人讨厌不起来。
云翩翩听到耳朵里,心中便十分熨帖。
哪有女人会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呢?
最后云翩翩仍旧给了谢遇十二两银子,谁让人家长得可爱嘴又甜呢……
萧长渊看向谢遇的眼神,冰沉得可以滴血。
.
云翩翩和萧长渊有了户籍之后,便去了县城一趟。
这次他们有所准备,所以云翩翩提前用锅底灰将萧长渊的俊脸涂成了包青天。
县城距离江家村五十里,步行可能得需要两三个时辰,相当于五六个小时,好在谢遇得知他们要进城之后,顺路捎了他们一程,让他们提前了一个时辰来到县城里。
县城比镇上的集市要热闹许多,物品也丰盛许多。
云翩翩没有先逛集市,而是径直来到医馆,先给萧长渊看病。
大夫说萧长渊的体质好,所以身上的伤势并不算大碍,大夫给他们开了几副药,云翩翩拿着药方去药堂里付了钱,抓了药,离开药堂后,云翩翩便欢快地扑进了集市里。
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便如同鱼儿游进了江河中,快活得要命。
萧长渊皱着长眉,拎着药包,紧紧跟在云翩翩的身后。
云翩翩这也想买那也想买,县城里卖的衣服比集市上卖得好看,价格也贵,云翩翩想着自己现在是坐拥天文数字的富婆,因为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也没有拘着,不知不觉就买了许多。
衣服、首饰、补品、被褥、洗漱用品、镜奁、妆盒、鞋袜……
萧长渊的身上渐渐堆积成山,手上拎着挂着的全都是云翩翩买的东西。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俊脸上有些不悦。
“……娘子,我们回去吧。”
云翩翩立即拒绝道:“不行,难得来一趟县城,我一定要买完!”
现在正是云翩翩购物欲爆棚的时候,她哪里肯收手。
萧长渊只好不情不愿地继续陪云翩翩逛街,直到他的手上脖子上全都挂满了东西,再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堆放云翩翩所之物的时候……
云翩翩才只好一脸望洋兴叹地作罢,依依不舍地结束了她的县城购物之旅。
“唉,若是夫君像哪吒那样,有三头六臂,能帮我多拿一点东西就好了……”云翩翩长吁短叹,“这样我就可以多逛一会儿,逛久一点,再多买一点了……”
萧长渊冷着俊脸道:“我是不是得庆幸,你感慨得不是‘哪吒为什么不是你夫君’?”
云翩翩听到了萧长渊话语中的讽刺,察觉他好像有些生气,便立刻回过头,甜言蜜语地哄他开心道:“夫君自然是我的夫君,就算没有三头六臂,夫君也是我最爱的夫君。”
萧长渊侧过脸,没有说话,白皙的耳朵却悄悄地变红了。
……他的耳朵真的好敏感哦。
云翩翩一边觉得奸计得逞,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耳朵。
大暴君的耳朵敏感得不可思议。
她好想揪一揪哦……
路边有卖糖葫芦的小贩,云翩翩买了两串糖葫芦,犒劳辛苦陪她逛街的萧长渊。
“城里的糖葫芦竟然要卖五文钱,比镇上都快贵一半了,老板真是黑!”
云翩翩一边吐槽,一边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萧长渊的嘴边,逼迫他咬糖葫芦。
萧长渊的手上拿满了东西,空不出手来,自然得让她亲自来喂。
他皱着眉头咬了一口糖葫芦。
满口的甜腻令他觉得生不如死。
他真的想不明白,这么甜腻的东西,他家娘子是怎么觉得这是犒劳他的奖励……
简直是折磨他的酷刑。
他吃了两颗就不想再吃,云翩翩喜滋滋地将他剩下的糖葫芦全吃完了。
云翩翩吃完了糖葫芦之后,还在路上买了一点茯苓饼、云片糕、芙蓉糕,当做零嘴回家吃。他们在跟谢遇约好的地方等谢遇,不到一会儿,就等来了谢遇,一齐将她买的东西搬上了牛车。
谢遇驾着牛车,载着他们回到了江家村。
云翩翩送了不少云片糕给谢遇。
谢遇离开后,云翩翩将买来的东西放到了它们应放的地方,便跟萧长渊进了灶屋,开始做晚饭。萧长渊生火,云翩翩煮面,很快就做好了一锅青菜肉丝面。
就着酱菜,云翩翩吃得很满足。
吃完晚饭之后,云翩翩开始拿出小匣子,清点她还剩多少钱。
结果越数心越凉,越数脸越白。
她竟然只剩下三百多两了……
云翩翩一脸崩溃,这些钱都是怎么用出去了的呢,她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她开始清点今天所买的东西,核对它们的价格。
结果越对越心惊,越对脸越白。
这些钱竟然都是她亲手花出去的!
短短一天,她竟然花了一百多两银子!
“天呐,我怎么这么败家呀!”
云翩翩悲从中来,呜咽了一声,在床上抱着银票滚来滚去呼天抢地痛不欲生。
“天啦,我要没钱了!我要吃土了!”
萧长渊面无表情地旁观云翩翩在床上发疯。
他已经习惯了他家娘子隔三差五就颠三倒四的样子。
云翩翩突然抬头,杏眸含雾,眼巴巴地看着他。
萧长渊以为她是要痛定思痛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从此勤俭持家省吃俭用立志做一个贤妻良母。
但她却哭着说道:“夫君,你要努力赚钱呀,你快要养不起你家娘子我了……”
萧长渊微微皱起了眉:“这就是你翻来覆去在床上滚了快一个时辰后得出来的结论?”
他果然不该对他家娘子抱有期待,她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反省这两个字。
云翩翩一愣,杏眸里雾气还没有散去,脸上有些茫然。
“那我应该得出什么结论呢?
“你就没有想过以后省着点用吗?”
萧长渊不喜欢陪云翩翩逛街,他讨厌拥挤的人群。
准确点来说,他讨厌除去云翩翩之外的所有人。
云翩翩听到这话,情不自禁潸然泪下:“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她泪眼婆娑地望向萧长渊:“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就只能来控制夫君你了。”
萧长渊被云翩翩的话堵住了喉咙。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夸他家娘子很有自知之明,还是该骂他家娘子脑子有病。
……罢了。
这是他的娘子。
是在山神娘娘庙里拜过天地的娘子。
虽然不明白他当初是怎么昏了头,娶了这么个又笨又蠢又胆小又乱花钱又不努力的女人。
但他一定会对她负责到底的。
萧长渊抬起了那双幽冷漆黑的墨眸,又嫌弃又无奈地看向云翩翩。
“娘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