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俢那狭长的凤眼,禁不住眯了眯。
他微垂眸子,视线落在傅行舟揽着言祯的手上,眨眼那瞬,已经迸射出几分冷意。
不过,他却也注意到,言祯并没有对他这个举动,有什么抗拒。
扈俢秒秒钟就将心思收敛,看向言祯,问道:“这位是?”
“哦,我老公。”
“什么?你结婚了?”
“对呀!”
言祯不想解释太多,她眼下最关心的还是酆都这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如果酆都大帝不在地府,最有可能知道他动向的,就属扈俢了。
她拍了拍傅行舟揽着她的手背,道:“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扈俢,酆都大帝封司冥的左膀右臂,古老的时候他的职位是刑名师爷,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判官!专门辅佐酆都大帝处理日常事物的。用现代的话来说,他就是酆都的秘书长?嗐,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紧接着,言祯又对扈俢说道,“阿修哥哥,这是我老公傅行舟,我们昨天刚领证。”
傅行舟刚想意思意思下,跟人打个招呼得了,避免影响言祯接下来要做的事。
结果,一声“啊修哥哥”把他给喊麻了!
之前那一声声的“行舟哥哥~~~”,此时就好像变成了巴掌,在“啪啪啪”地扇他的脸。
原来,他不是她唯一的“哥哥~~~”。
当然,傅行舟这会儿的脑内,纯属偏见了。
言祯叫扈俢的时候,可没夹子音。
他听在耳朵里,就变成了夹子音,还带娇俏尾音的。
不过秒秒钟,傅行舟的脸色更沉了几分,接收到扈俢看过来的视线时,甚至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扈俢微微挑眉,大概get到了什么。
他主动朝傅行舟伸出手,道:“你小子有点幸运啊,竟然能娶到我们家小九。”
闻言,傅行舟更不爽了。
他在心底冷哼一声,道:“你家的?小九?”
傅行舟极为不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冷厉之气,“她叫言祯,可不姓扈。”
语毕,他又看向言祯,“你小名叫小九?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
傅行舟差点被气出一口老血。
果真是不能指望她的嘴里,能说出什么安抚他的话。
她这还直接站到扈俢那边怼他?
言祯并不觉得这是怼,她只是就事论事。
傅行舟对她的了解,本来就只是停留在表面上。
他不知道的是,那可多了去了!
言祯白了他一眼,把他往自己跟前拽了拽。
傅行舟虽然心底不爽,却还是配合她,侧过身子俯身,把耳朵凑到她唇边,方便在扈俢跟前大大方方咬耳朵说小话。
言祯给了他一记小眼刀,压低声音道:“你干嘛这么凶啊?我跟阿修哥哥认识可比你早多了,我跟他发生过很多事,你是不知道啊!那阿修哥哥不也对我们之间的事不知情么?”
“阿修哥哥?叫这么亲热,他跟你很熟吗?”
“熟啊!我不是告诉你,我九死一生后开窍了,把上辈子的事都记起来了?”
言祯看了眼扈俢,发现对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而且还后退了几步,明显是给他们空间说小话。
她叹了口气,道:“傅行舟,我告诉过你,我上辈子是只九尾小狐仙的,我这辈子是来历劫的。”
“我跟扈俢是一族的,你是不是觉得他看起来很仙气飘飘?那是因为他本来就得道成仙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自请来酆都做这判官,一做就是好几百年。”
“他本来就是我们狐族的男狐狸,比我大了上千岁,是只六尾红狐狸,可漂亮了!你看他的眼尾,还有颗红痣呢!”
“每次我晋升渡劫被天雷劈出原形时,就喜欢趴在阿修那红彤彤,毛茸茸的尾巴上调整。”
“他也会很温柔地给我梳理被劈炸毛的狐狸毛,还会给我疗伤。”
“狐族的男狐狸多,阿修都不知道排名老几了。所以,比我大的同族狐狸,我都是叫一声xx哥哥。我这一世渡劫,有言家和沈家的血缘哥哥们,但也有一直镇守在酆都,百十年都未必能见一次的同族哥哥姐姐们,我叫阿修一声哥哥,这有什么问题吗?”
说到这里,言祯还有那么一丢丢委屈。
“谁叫她是这一辈里修仙成功的狐狸里,最小的雌狐狸呢?我也想听别人喊我祯祯姐姐呀!”
傅行舟被她这话给弄得憋的那股子气都没了,他勾了勾唇,差点笑出来。
不过,为了防止可疑的情敌入侵,他还是要问清楚,“所以,你跟扈俢从某种意义来说,是有血缘关系的?”
“什么叫某种意义?”
“就是你上一世和他是同族,这一世……”
“亲人之间,还分上一世和这一世吗?是亲人,生生世世都是亲人。”
“我的意思是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任何可能性让你和扈俢成为夫妻对吧?”
言祯懵了,“他是我哥哥啊!用你们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远房表哥的关系!你会跟你的表妹结婚吗?”
“……不会。”
“那不就是了。”
傅行舟放心了,刚想把嘴巴勾个弧度,就听到言祯说道:“你是在介意我喊他阿修哥哥吗?”
闻言,某人顿时有些惊喜。
她竟然察觉到了?
那是不是证明,她其实也很在意他的感受?
笑容,旋即就浮现在嘴边。
傅行舟点点头道,“是有些介意。”
“那你可能要适应下了,因为……我有好多哥哥啊!我自己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清。”
“???”
我想从你嘴里听几句好听的,就这么难是吧?
傅行舟被言祯给打败了,他死心了。
古人诚不欺我!
狐族一族就是擅长魅惑人心,“玩弄”感情!
言祯她这没开窍都把他钓得七上八下的,这要是开了窍,那还得了?
傅行舟刚想说话,就被言祯拉了拉手,“傅行舟,你跟阿修比什么呀?你们在我心里,是不一样的啊!”
这话,顿时让傅行舟燃起了小火苗。
他眼睛都亮了一些,问道:“哪儿不一样?”
“你是唯一嘛!”
“!!!”
她承认了!
傅行舟嘴角以秒秒钟的速度,翘出了一个非常优美的弧度。
他刚把掌心捏上,把她的小手包裹住。
言祯感受到了他传来的源源不断的功德之力,心底开心极了。
看来,他很喜欢听这样的话啊!
言祯灵光一闪,又说道:“毕竟我的哥哥有很多,但工具人老公就你一个呀!”
她笑了笑,在傅行舟瞬间僵硬表情和注视中,说道:“你要相信你自己,自信点,你就是我心里的唯一!”
傅行舟:“……”
呵呵!
我谢谢你!
赐给我这么个封号!
言祯感受到他捏自己手的力道都重了些,确定自己已经把人安抚好,这才拍拍他的手背,转头看向扈俢说道:“阿修哥哥,酆都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呀?”
“这里不太方便说话,跟我上楼?”
“好。”
扈俢也懒得跟傅行舟计较他刚刚的无礼,转过身带路。
言祯和傅行舟之间的对话,他自然是听到了的。
毕竟,修行到他这份儿上,还有仙籍,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五识五感都比别的地方要强。
他虽然没特意偷听,但……也无可避免地将言祯和傅行舟的对话,都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里。
早在言祯递天师证给阴差让他通报的时候,她那天师证上就有他们狐族的独特传音术,天师证等于是个媒介,毕竟这些阴差职位再低,也是酆都地府的阴差,跟扈俢是同事。
媒介到阴差手里,言祯的气息就会传到扈俢那里。
他便知道,他好几百年没见的小九,道酆都来了。
跟着扈俢进了电梯,电梯一路上行。
电梯的另一端,便是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
言祯拉了拉傅行舟,示意他转过身。
这电梯一层层往上的时候,每一层的画面都不一样。
十八层,层层地狱都不一样。
跟民间传说中的,大差不差。
只是建筑风格,跟现代完全融合。
傅行舟不禁蹙眉,问道:“全都做成透明化的,每天看到这些,不觉得压抑么?”
“这还不简单?”
扈俢抬手一挥,那透明舱一样的建筑,就这么被迷雾遮挡。
傅行舟抿了抿唇,干巴巴地说了句,“不愧是判官。”
扈俢“噗哧”笑了,“夸不出来不用硬夸!”
电梯停在顶层,扈俢指了指不远处。
“去我的休息室等我吧,我给你们弄两杯喝的。”
“阿修哥哥,我要喝血玫瑰!”
“好。”
扈俢又看向傅行舟,“你喝什么?”
“你们地府……有什么?”
“什么都有,你要是想喝孟婆汤,我也可以叫那汤婆子给你弄一碗来。”
“来杯咖啡。”
扈俢憋着笑意,“要什么口味?美式还是意式?加奶还是加糖?几分甜?还是要喝今年很流行的‘生椰拿铁’?”
“黑咖!不加奶不加糖!”
扈俢耸耸肩,笑道:“ok,等我一会。”
言祯熟门熟路地拉着傅行舟去了扈俢的休息室,推开门后,拉着他到沙发处。
“坐着等他吧!”
休息室很宽阔,全透明的落地窗设计,让周边的景色一览无遗。
和之前上电梯时的十八层地狱不一样,这面又仿若仙境。
傅行舟对这种雾气腾腾,有山水有绿林的大自然美很喜欢。
他没坐下,只是站在落地透明玻璃看外面。
傅行舟抬手,摸了摸那透明玻璃。
发现这并不是玻璃,而是一堵气墙。
他抬手触摸时,还会引起波动。
言祯走过去,道:“这是灵气结界。”
“地府也有灵气?”
“那肯定的啊!地府又不是只有阴气!阿修哥哥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在职公务员!享受的是最浩然浓郁的灵气!”
“……”
言祯叹了口气,“只可惜,我是渡劫来的,这里的气息无法直接当做灵气被我吸收。”
她话音落下,扈俢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手里端着两杯饮品,一杯红色,一杯黑咖啡。
红色那杯,上面还卡了一片花式柠檬。
嗯,就是把柠檬片,剪成了一朵小黄花。
言祯接过来,喝了口,“好喝!最喜欢喝阿修你调的红酒了。”
红酒?
傅行舟蹙眉,他还以为她口中的“血玫瑰”是什么饮料。
言大跟他交待过,言祯的酒量不行,一杯倒。
傅行舟提醒她,“少喝点。”
“干嘛?我酒量可好了,能干翻十个你!”
“……”
言祯又喝了几口,对扈俢说道:“封司冥去哪儿了?”
“酆都奈何桥那边出了问题,有不少投胎的鬼魂,在投胎的时候,被扼杀,导致那些产妇生下来的孩子,成了死胎。”
“死胎?”
“对!这些消息,应该是被人间的管制者给压下了,毕竟会引起恐慌,但你如果想调查这个,你就去一些妇幼医院查内部消息。”
言祯点点头,“奈何桥出问题,封司冥就要亲自去查?”
“他……”
扈俢叹了口气,“你不是外人,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
他朝言祯勾勾手,言祯便从傅行舟身边离开,凑过去坐到沙发上,把头靠过去。
扈俢正要凑过去耳语两句,傅行舟已经走过来,把言祯拉了拉。
“坐直。”
随后,他看向扈俢,“我对她而言不是外人,你不需要防着我。”
“是吗?”
扈俢意味深长地看着傅行舟,“我也没防着你啊!只是习惯了和小九说话的时候耳语了,我们以前一直这么说悄悄话的。”
他摊摊手,靠向椅背的同时,抬脚将长腿交叠,那姿态优雅中又带着一丝妖魅,偏偏还夹杂了点挑衅的味道,“怎么?你这当老公的小气到,她跟自己的同族哥哥说点悄悄话,都要介意?”
“同族而已,又没血缘关系。”
“小九。”扈俢看向有点懵的言祯,很直接地点破,“你这老公,醋味很大哦?”
“啊?”
言祯其实都没太反应过来,她不过是要知道酆都大帝封司冥去哪儿了而已。
怎么不过转眼间,就演变成两个男人的对峙了?
最关键的是,阿修说傅行舟醋味很大是什么意思?
她扭头,对上傅行舟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局促,问道:“你真的在吃醋啊?”
傅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