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张启川继续说道:“怀澈已经对炸毁善至大师的院落一事供认不讳,他一直以来都对善至大师怀恨在心,而且…”
张启川看了看善至大师,颇有些不忍的开口说道:“而且这已经不是怀澈第一次对善至大师动手了,只是一直都未曾成功”。
众人皆是有些惊讶,善至大师此人十分仁厚心善,在灵麒寺从不苛责寺中之人,更是宽和无比,对每个人都足够优待。
可即便是这样,竟然还是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善至大师听后则是一直闭着眼睛,嘴里念着佛经,看上去与平常无异。
可是众人仍是能看得出来,善至大师的心里,是十分难过的。
元贞帝听后冷声说道:“将那怀澈直接腰斩,不必关入天牢了!”
看着样子,元贞帝也是十分生气。
谁知这时,善至大师却缓缓睁开眼睛,对着元贞帝说道:“陛下!世人皆会做错事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请陛下,再给怀澈一次机会吧!”
众人听后更是心有感叹,这善至大师确实心善仁德,竟是还要放过那怀澈。
元贞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罢了,既然善至大师如此说了,便关入牢房,不再理会他了!”
善至大师听后张了张嘴,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作声。
命数如此,天命难违罢了。
元贞帝看向张启川,开口问道:“那龙宁塔也是怀澈炸毁的么?”
若是如此,那怀澈便真是万死难逃其罪了!
张启川听后却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犹豫了一下,暗想,也不知陛下一会听完了,会不会骂死自己!
他犹豫了片刻回答道:“陛下,龙宁塔…”
张启川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龙宁塔并非是炸毁的,而是…而是被善至大师的院落爆炸,给震塌了”。
说完张启川便低低的垂下了头,做好了元贞帝龙颜大怒的准备。
“这…”众人听后也是惊讶无比,互相看看,皆是在对方脸上同样看到了震惊之色。
龙宁塔,是被震塌的?!
怎么可能!
龙宁塔当时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可谓是大樾的心血铸成,怎么可能会被震塌呢?
果然!
元贞帝听后半晌没有作声,随后他冷声说道:“张启川,你当朕是三岁的孩童么!”
张启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陛下,龙宁塔确实是被震塌的,臣带来了一些龙宁塔废墟中的石砖,现就在殿外,还望陛下过目”。
元贞帝眯着眼睛,冷声道:“传上来!”
随后只见一个刑部的人从大殿门口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托盘,那托盘上放着几块石砖,
他走的还算缓慢,从后殿走到前殿,足够所有人都看清楚那些石砖。
众人看后简直是震惊无比,这些石砖…
这些石砖外面看上去与普通的石砖无异,可看见那些已经断裂、破碎的石砖便会发现,那些石砖的里面,竟然是蜂窝形状的,也就是说,这些石砖,都是空心砖!
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空心砖啊!
灵麒寺所有建筑,都应选用的是上好的物料才是,怎么可能会有空心砖呢!
更何况,这还是龙宁塔的废墟!
龙宁塔若全是空心砖所建,那还真有可能在地面震动的那一霎那,被震塌。
此时陈公公也已经将那些石砖给了元贞帝过目,元贞帝可以说是勃然大怒,抬手便将其中一块石砖扔在了地上。
吓的众人立刻下跪:“陛下息怒”。
半晌,元贞帝才缓缓说道:“都平身吧,当年负责建造灵麒寺的人是谁?”
众人谢恩起身,都纷纷看向了杜修正。
杜修正几乎是大惊,他立刻跪在地上说道:“陛下,当年的确是老臣负责修建的灵麒寺,可…可这用料之事,老臣确不知情啊”。
这时户部尚书姜治国上前一步说道:“陛下,当年建造灵麒寺之时,一应事宜,包活物料的采买,全部都交给了杜尚书,我户部并未参与”。
姜治国先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这倒是属实,本来物品采买这一块都应是交给户部,再由户部和工部一同检查审核再盖章,才能开始实施。
不过当年元贞帝为了节省时间,便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工部,以节省两部核对的时间,也省去了许多环节。
所以灵麒寺一事,全部都是由杜修正全权负责的。
杜修正听后更是暗道糟糕,立刻说道:“陛下,老臣并未可以检查过用料,可…可老臣记得当年灵麒寺的用物,皆是用的最好的,并未有什么空心砖啊”。
元贞帝看着杜修正,眼神冰寒,怒声道:“那这些空心砖是自己跑到龙宁塔里面去的么!”
杜修正心下一颤,惊慌道:“这…这…陛下!老臣确实记得,当年灵麒寺的一应用物,皆是最好的啊”。
元贞帝也不理会杜修正,而是对身边的陈公公说道:“带人去工部搜查,将当年建造灵麒寺的账本给朕拿来!”
陈公公领命后立刻带人前往工部。
众人都低垂着头,暗道今日杜修正怕是很难过去了。
不多时,陈公公就回来了,手里却是空空如也。
他对元贞帝说道:“陛下,奴才将工部里里外外都找过了,可是却没有找到当年建造灵麒寺的账簿,同年其他的账簿都有,唯独少了灵麒寺的”。
这话一出,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分明是杜修正自己将账簿藏了起来,不敢给别人看!
不然怎么会这样巧,偏偏少了灵麒寺的那本。
杜修正自己也是云里雾里。
不可能啊,他明明做了一本假的,毫无破绽的账簿。
他自然是不知道,他辛辛苦苦做的假账簿,早就已经化为灰烬了。
正在这时,孙昱却是上前一步,朗声说道:“陛下,刚才陛下问微,臣弹劾杜尚书是否有证据”。
随后他顿了一下,嘴角上扬,说道:“回陛下,微臣有证据!”
说完,孙昱竟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账本,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他交给陈公公说道:“陛下,微臣这里有本账簿,还请陛下过目”。
杜修正在看到那本账簿时却是大吃一惊。
这…这账簿怎么会在孙昱的手上!
元贞帝拿来账簿,翻看过后也是疑惑不已,这账簿确实是当年建造灵麒寺的账簿,只是奇怪的是,这账簿上只有用物材料,却并没有标注银钱价格。
不过这空心砖,却是也记载在内。
而那账簿的下面,也有杜修正的印章,却是他做的无疑。
随后孙昱继续说道:“这本账簿正是当年建造灵麒寺的账本,微臣偶然间在整理工部卷宗的时候发现的,竟是被藏在了当年修葺景月斋的账簿里面!可见,此人是有心了!”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
当年月贵妃受宠之时,陛下曾为月贵妃修葺过一番景月斋,账本卷宗也放在了工部。
这杜修正倒是聪明,将灵麒寺的账簿藏在了工部,怕被人发现,便将其夹在了修葺景月斋的账簿里。
想来也是,谁会没事闲的,翻看一个嫔妃院落的卷宗呢!
也亏的这孙昱能发现!
“杜修正,你可还有何话要说?”元贞帝冷声问道。
杜修正此时心里十分紧张,却也只能强装镇定道:“陛下,老臣…老臣从未见过这东西啊!”
他眼下也只能抵死不认了。
而且,他心中还是存在侥幸的,毕竟这账簿里没有银钱,根本证明不了他中饱私囊!
“你不知道?”元贞帝冷声怒道:“你不知道这上面会有你工部尚书杜修正的印章么!”
这一声,顿时吓了杜修正一跳。
他慌张的解释道:“陛下!老臣想起来了,当年老臣的确是看过一本账簿,可老臣记得那上面没有标注银钱,是下面的人说是银钱还未核算出来,因为当年时间紧迫,便先让老臣盖章,待过几日在审查银两”。
杜修正面色为难,诚恳道:“老臣也未细看那上面的东西,想着待银钱核算出来在查看也不迟,便先盖章了,这是老臣的疏忽,请陛下责罚!”
左右这账簿上没写银两,根本证明不了是自己贪污了。
正在这时,突然有太监来报,说陶太史令的公子陶芃,现人在宫门口,请求入宫觐见!
众人听后疑惑不已,今日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入宫觐见!
这陶太史令家的公子,请求入宫做什么?
莫非是家里有急事找陶太史令?
陶太史令陶瑞侗也是心下疑惑不已。
他看向元贞帝,见元贞帝听后未见怒气,便向那太监问道:“劳烦这位公公,陶芃可是来寻我的?”
那太监也是抬头看了一眼元贞帝,见他并未有不悦之色,便回答道:“回陶大人,奴才听说,陶公子是有事要与陛下禀报”。
陶瑞侗顿时一愣,这兔崽子莫不是疯了!
随后他看向元贞帝,恭敬道:“陛下,犬子不懂规矩,望陛下见谅,陛下无需理会犬子,回去后,老臣定当好好管教他”。
元贞帝则是不像对待杜修正那般凌厉,而是面色缓和了一些说道:“陶爱卿莫要妄自菲薄,令郎才华出众,乃我大樾之幸,陶芃会试时的文章,朕可是还记忆犹新呢”。
元贞帝虽然为人清冷无情了些,可说到底,却是个惜才爱民的好皇帝。
随后元贞帝对那太监说道:“宣陶芃觐见!”
陶瑞侗见此面露担忧之色,生怕一会陶芃会不懂规矩,惹怒了陛下。
“这…”
可是陛下都如此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为难道:“多谢陛下!”
元贞帝则是继续看着杜修正说道:“杜修正,你的意思是,你盖章的东西,从未过目么!你当朕如此好骗么!”
如此重要的印章,你看都不看就盖上去,谁信啊!
杜修正心里已经惶恐的不行,他也知道自己的说辞实在有些牵强。
“父皇!”
正在这时,吕彦灏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父皇,许是时间太久,杜尚书记不清楚了,只是儿臣记得,当年建造灵麒寺之时,时间十分紧迫,要说先过目材料,再审核银两,倒也是有可能的,杜尚书未仔细查看用料,确是有失职之地,还望父皇息怒”。
三言两语,却是解释了杜修正忘记的原因,还直接将贪污说成了失职,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杜修正听后心里也着实稳妥了不少。
这失职,可是比贪污的罪名可是要轻上许多。
元贞帝还未作声,陶芃却是走进了殿内。
陶芃跪在下面,偷偷的看了一眼陶瑞侗,果然见他正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自己。
陶芃一吓,只好赶紧低下头去,不再看自己的老爹。
随后陶芃则是对元贞帝说道:“陛下,小民今日觐见,是有一物要交给陛下!”
元贞帝也十分疑惑,这陶芃要给自己看什么?
“何物?”元贞帝问道。
只见陶芃在怀里拿出了一个账本,对元贞帝说道:“陛下请过目!”
杜修正在看见陶芃那个账本的时候,甚至一软,险些没直接晕倒在地。
他惊恐的看着那本账簿。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已经做的万无一失!
为何这两本账簿,现在竟然都会在别人手中?!
元贞帝看过之后,本就不悦的面色上,简直是雪上加霜。
他冷声问道:“陶芃,你这账簿是从哪里得来的?”
陶芃却是不慌不忙的说道:“这本账簿,是小民在杜府找到的!”
元贞帝听后直接将那两本账簿扔给了陈公公,冷声道:“让他们都看看!”
随后对着陶芃说道:“你怎么会在杜府中拿出这本账簿的?”
陶芃倒是没有一点偷东西的心虚,便回答道:“小民有一个好友,名唤杜岷,正是当朝杜尚书的嫡幼子,小民正是与杜岷回府的时候,无意中在杜府书房的桌案上,看见这本账簿的”。
陶芃说完看了一眼陶瑞侗,见他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便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他继续说道:“前几日,杜岷的手受了伤,让小民在他府上找个药箱来,可小民却是走错了路,无意中走到了杜府的书房里,见这账本就打开放在桌案上,小民只看了一眼,便看出了蹊跷,这分明是当年建造灵麒寺的用料银两!”
随后他看向元贞帝,义正言辞道:“而且…上面的数目,分明是有问题!”
这就完全是扯淡了!
他早就多次去过杜府,查探好了地形,也是早就偷偷的在杜府书房的密室里偷出了这账本。
“你胡说!”
杜修正经过了最初的惊恐,定了定心神大喊道:“你既然说,你与岷儿是好友,又怎么会将这账本交给朕陛下呢!分明是互相矛盾,一派胡言安!”
陶芃听后抬起头来,他正视着杜修正,一字一句的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小民虽然不才,却也知是非黑白,今日别说是杜岷的父亲了,就算是小民的父亲中饱私囊,贪污受贿,置百姓的安危于不顾,小民也同样会上告陛下,绝不徇私!”
随后他看向元贞帝说道:“陛下,小民句句属实,小民在杜府发现这账簿之时,只想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是工部尚书,也必须依律处置,便将这账本藏在身上,拿出了杜府”。
陶芃是在那一年多前的殿试过后,被吕千珩找到的。
当年他的那篇文章,的确是震惊了许多人,吕千珩也不例外!
吕千珩找到他的时候,他一丝犹豫也无,便直接应了下来。
他一年多前接近杜岷,伏小做低,百依百顺,扔去读书人的全部尊严,只为了离杜府更进一步!
每次前去杜府,他都是偷偷溜进杜修正的书房,查找密室所在,可以说是危险万分。
他没有武功,若是被杜府的人发现,定是必死无疑。
可他一身傲骨,早就打算,若是真的被抓,就算是受尽折磨,用尽酷刑,也绝不会说出睿王府半个字来。
自小,陶瑞侗便告诉他,饱读诗书只为国家兴亡,活着的意义便是为国捐躯,救百姓于水火!
陶芃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从小的梦想便只有一个。
舍生取义,死而后已!
若能以他一人之力,杀尽贪官污吏,还百姓安康和泰,鞠躬尽瘁,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