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大维皱眉看着面前身穿一袭紫袍的男人。
他认得那种紫色,屋大维在生前曾豪掷万金只为那么一磅紫色的羊毛。
那是最早由腓尼基人出产的推罗紫,不过后来整个地中海的国家包括罗马都学会了这种染料的制取方式。
亚里士多德就曾著书描写过这种通过将红口岩螺或是染料骨螺的粘液与毒腺提取来制取染料的方式。
但配方的传播并没有让这种令人着迷的颜色变得平易近人起来,连屋大维·奥古斯都都必须花费重金求得并将其当作最尊贵的颜色之一。
直至公元四世纪前后,推罗紫的羊毛价格依然可以与等重的黄金画上等号。
更是成为了东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的皇权象征,只有巴西琉斯才有资格享用。
一直以来罗马给人的红色印象也逐渐转变为了拜占庭的绛紫色。
“米海伊尔八世吗....奇怪的名字,即便早有人叫过屋大维,我也不会称自己为屋大维二三世乃至八世。”
“毕竟我所统治的罗马与您的时代有着上千年的隔阂,即便是对于您已经算的上是很久之后的现在与现在的皇帝尼禄,对我来说也都是只存在于史书当中,像是神话一样的人物啊。”
如果阿尼姆斯菲亚在此,一定能够直接辨认出来这位一袭紫袍的男人就是后世拜占庭帝国皇帝中著名的一位——————人称八爪蜘蛛的米海伊尔八世(michaelviii)。
英语读法的话或许对于一般人这个名字会更熟悉些,迈克尔八世。
源自于圣经中守护伊甸园的天使米迦勒(micha'el)之名。
“但你甚至都不是罗马人————说话带着一副希腊人的腔调,光是那样就算了,名字甚至像是迦太基或腓尼基来的的布匿人,啊,我想起来了,犹太人的神话中好像有一个叫做米迦勒,是吧?”
显然屋大维对于米海伊尔八世的名字并不是那么满意。
在传统的罗马文化当中,实际上可供罗马人选择名字并不多,而且他们还有一套严肃的命名规则。
以尼禄·克劳狄乌斯·恺撒·奥古斯都·日耳曼尼库斯为例,尼禄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某种意义。
“连众神与奥古斯都之名也都背弃,你这样也好意思说自己代表着罗马吗?”
屋大维对着米哈伊尔八世讥讽地说道。
“然而我的确是罗马帝国的巴西琉斯,在一千多年后。”
米哈伊尔八世不卑不亢地说道。
“哈,巴西琉斯,我敬爱的巴西琉斯!你甚至用了希腊人的王号——————”
屋大维打断了米哈伊尔八世的话语。
“你真的不是希腊人吗?亚历山大的继业者该有你一份吧,我是该叫你色雷斯人还是拜占庭人?还是说着希腊语信着犹太教的犹太人?”
“我是罗马的巴西琉斯,而且是我一手挽救了倾覆的罗马。”
米哈伊尔八世仍然坚持着自己的身份。
“那么我的【后辈】,你来这里干什么?你现在难道不应该安静的坐在自己的王座上等待着那些被你操纵的木偶替你乖乖送上胜利果实吧?”
屋大维的言下之意既是米哈伊尔八世这样善于操弄权术的存在不应当出现在他的军队当中。
尤其是他即将要出征的前夕。
当日被阿尼姆斯菲亚从巨型列桨战舰顶端炸落的仇,屋大维还一直记在心上。
“恺撒陛下的失败想必您也知道,我在罗马城中提签埋下的网也被对方的从者轻松破解,况且您也在对方的手上遭受了不菲的损失——————”
米哈伊尔八世看向了屋大维身后港中在夕阳下依然能够看出修补痕迹的巨型战舰。
“所以奉那位大人的指示,我前来担任您的副官。”
“蜘蛛也妄想攀上巨人的肩膀?呵。”
屋大维轻蔑地轻呵一声过后也没有再多言,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旗舰。
既然是那位大人的安排,他也就没有立场再继续反对什么。
只不过他实在不懂这群从头到脚也和他心中的罗马相去甚远的家伙究竟是怎么被算作罗马的一部分的。
尽管现在与尼禄为敌,但她的身上确实流淌着屋大维的血脉,屋大维也愿意承认她是真正的罗马,是真正的奥古斯都。
而他只不过是一介从坟墓中爬出妄想将生前所有之物重新收归己有的逆贼。
可那位大人居然将这些家伙们也当作是罗马。
倘若未来日尔曼的蛮族们也跑到罗马的土地上建立国家的话,是不是也能被叫做罗马?
再者,不管是已经失败的恺撒还是现在休整几天之后准备重新扬帆的屋大维,都不觉得米哈伊尔八世在暗地里鼓捣的阴谋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
至少,不会有决定性的作用。
看着离去的屋大维,米哈伊尔八世叹了口气,开始命令自己的部曲登船。
说实话,米哈伊尔八世也更喜欢与自己同时代————-至少没差一千年的几位皇帝们相处,而非西边这些已经像是神话人物一般的【奥古斯都】们。
要不是现在只有他来得及赶到马赛利亚,米哈伊尔八世才不会选择直接上战场。
能在纸笔与语言间解决的问题比在刀剑枪箭间能解决的问题多得多。
“尼禄....吗?”
尽管米哈伊尔八世也曾到达过这个时代的罗马城当中,但他还始终未见过那些教士与牧首口中十恶不赦的暴君。
传闻焚烧了罗马、处死了圣徒、迫害基督徒,与卡利古拉一起被元老院判处记忆抹杀刑,甚至不允许后人再回忆的尼禄。
米哈伊尔八世自己也曾做过让牧首所不耻的事,甚至还被自己的牧首开除了教籍。
结果是作为皇帝的米哈伊尔八世最后换了一个牧首。
没有给米哈伊尔八世多感慨的时间,屋大维在等待他率领的士兵全部登上战舰之后就下令让舰队离港。
夕阳缓缓沉下了阿尔卑斯山的山脊,屋大维与米哈伊尔八世从前线抽调的两个军团背着落日,向着东南方出发。
而阿尔卑斯山的另一侧,布狄卡收到了来自荆轲打探的消息。
“布狄卡卿,敌军在西侧山脊下的营地这几日都没有新的军团入驻,原先驻守的士兵们也一直都没有离去。”
终于找到了一个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布狄卡来说都不会显得很怪的称呼的荆轲汇报道。
“太好了!看来他们的兵力终于被牵制住了。”
手中攥着阿尼姆斯菲亚从后方发来要求反攻的信件,布狄卡兴奋地说道。
“就还麻烦荆轲小姐你和吕布将军一齐刘守在这里防备东面的敌军,我则和斯巴达克斯一起率领一半的人马与阿尼姆斯菲亚总督阁下的要求两面夹击敌人。”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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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塔之上,眼看着夕阳沉入了地平线下,阿尼姆斯菲亚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转身对着在画板上作画的尼禄说道:
“陛下,差不多该收拾画具了。”
“怎么了?总督。”
尼禄停下手中对于港口战船的绘画,从画板后探出头来。
“敌军已经出动了。”
“唔姆?汝是怎么知道的。”
阿尼姆斯菲亚装模做样的抬起头看向了天幕中已经升起一半的圆月说道:
“嗯,我夜观星象看出敌军已于三分钟前从高卢的港口离开,再有几个小时就该到罗马了。画的话,还请陛下等战事结束之后继续完成吧。”
“欸,总督汝还会占星术吗?”
“仅仅是魔术罢了。”
虽然和尼禄说是占星术,但实际上阿尼姆斯菲亚只是在屋大维的旗舰上时将那枚他从尸体上捡回的立方体放置在了某个角落当中。
所以这几日来屋大维舰队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当中。
现在那枚立方体的位置则突然开始移动起来,再加上也差不多该到了阿尼姆斯菲亚预料的时间,结论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唔姆,那么是时候该向那些【联合帝国】的逆贼们发起反攻了!”
尼禄兴奋地走下了灯塔。
一直侍奉在一旁的塞涅卡则在看着尼禄离去之后默不作声地走到了正在整理尼禄作画时留下的杂物的阿尼姆斯菲亚的身边。
“那些从佛罗伦萨来的难民们我都安排妥当了。”
“那就好,记得别让他们饿死或者病死了————陛下对他们可是很上心的。”
阿尼姆斯菲亚头也不抬地说道。
“但是——————”
塞涅卡突然拖长了声调。
“但是什么?”
阿尼姆斯菲亚抬头问道。
“他们中的很多人指认是你烧了佛罗伦萨,而且还在城门口大开杀戒,无差别地杀害了很多平民。”
“你信吗?”
“.....你是能干出来那种事情的人。”
“看人看得真准,既然那样就不要告诉陛下。”
阿尼姆斯菲亚将所有的画具都整理在了一边,堆放在了灯塔墙角边。
“可是她总会知道的。”
“那就到时候再说。”
阿尼姆斯菲亚回头对着塞涅卡最后说道,接着走下了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