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怎么可能呢?
这长风渡口,此时正是阴风怒号。
而他催马奔袭,长刀舞动,带来的凌厉杀势,便算不能将萧凛立时斩于马下,总不至于连剑身上的穗子都摇不动!
危楼死死盯着那穗子,眼底狂喜如潮汐般退去,只余阴冷戒备。
他甚至下意识的勒着马,往后疾退了几步!
“当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他拿眼角瞄了一眼,发现是块碎裂的乌铁,心里一颤,倏地看向自已手中的陌刀。
陌刀刀尖已断,断口齐整。
没了刀尖的杀器,像失了牙齿的老虎,瞧着可笑又可怜。
危楼汗湿衣背,倏地拧头,看向萧凛!
萧凛还是方才那睨视之姿,手中长剑,仍未出鞘。
他的剑未出鞘,他的宝刀却已老!
能做到这等程度,需要强大充沛的内力!
可是,面前这个男人,怎么可能还会有内力这种东西?
他中了淬骨之毒,便算毒已解,身体也绝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更不用说,自中毒之后,他们一路追杀,从北境到京城,一路熬干了他的所有气力!
“你怎么做到的?”
他惊得忘了保持自己魔尊的体面,一句话脱口问出来,握刀的手,手心一片湿冷汗迹,脸上却是无法自抑的惊愕和震撼!
那一瞬间,危楼忽然觉得这十年时光匆匆倒退而去。
他仿佛又变回十年前那个被他追得狼狈逃窜的丧家之犬!
萧凛撇嘴耸肩:“芦花鸡,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明白!”
危楼听到这句,一张鬼脸立时变得酱红!
他喜着华衣丽服,常精心装扮,招摇过市,京城女子慕其风彩,称他为九华公子。
可萧凛这厮,却口口声声唤他芦花鸡!
这般侮辱的诨号,自此便刻在了他身上,直到他死,都未能解脱掉!
此时败于他手下,又被他如此羞辱,危楼气得魂都乱了,手中陌刀一挥,嘶吼:“一起上!”
他这一声令下,身后乌泱泱的魔军如黑色潮水般激涌,沿着河岸次第铺陈开来,迅速围成了一个半圆,将萧凛一队人马围得水泻不通!
“人不少啊!”萧凛坐在马上,不动如山,打量着周围的魔军,“芦花鸡,孤问你个事儿……”
“萧王八,老子不叫芦花鸡!”危楼怒吼。
“不叫就不叫嘛!干嘛那么大火气?”萧凛轻哧,“一晃十年了,你怎么还是这点火就着的脾气?当年你为什么会败在孤手里?还不是因为你这脾气太急了!少安毋躁!孤如今就在你的包围圈里,你数千人围攻孤几百人,孤都没急,你急什么?这么没自信的吗?你这样,万一再输了怎么办?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危楼本就气得半死,听到他这话,愈发恼火,陌刀往地上一戳:“这一次,输的是你!”
他愈是生气,萧凛便愈是自在放松,他摆手道:“行吧行吧!你说孤输,孤就输!不过输之前,孤想问你个问题,请你务必回答孤,萧颢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当然!”危楼怪笑,“这支军队,本就是他和神女为三殿下所创!是三殿下的暗军!”
“他知道你的身份吗?”萧凛又问。
“当然!”危楼笑声愈狂,“本座坠入这龙沧河,还能活下来,就是因为他!”
萧凛面色微变:“他救了你?”
“是啊!他救了我!”危楼快意大笑,“没想到吧?你拼命要杀的人,他却费尽心力来救!你带兵搜索我时,他的人混在其中,将我偷偷救上岸,交给了淑妃娘娘!他们找来最好的大夫给本座治伤,最美的女人来服伺本座!他要本座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杀了你!在你为救他拼命之时,你的生身父亲,正和你的仇人一起,为你挖掘坟墓!怎么样?这个消息听起来,是不是非常的舒爽?”
萧凛点头:“的确是出乎孤的预料之外!孤这位父皇,也的确是够丧心病狂!”
“太子殿下心里一定特别难过吧?”危楼昂头大笑,“像条忠心的猎狗一样为他奔走,结果他却在你背后狠狠的插上了一刀!说起来,本座都有点同情你了!”
“孤也甚是同情自己!”萧凛轻叹,“啊,对了,还有一件事,如今在云城和京城肆虐的大疫,其实并非瘟疫,而是你们刻意投毒吧?”
危楼吃吃笑:“本座不告诉你!你猜啊!”
“孤不正猜着嘛!”萧凛道,“看你这死样子,八九不离十了!为了夺这皇权,你们还真是禽兽不如!就不怕遭报应吗?”
危楼“嘁”了一声:“本座本就是恶鬼一只,怕什么报应?”
“这倒也是!”萧凛点头,“倒是孤高看你们这些禽兽了!啊,对了,孤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你哪来那么多事?”危楼烦不胜烦,“萧王八,本座记得,你以前惜语如金,可不像现在这般啰嗦!”
“以前不是没到这般孤立无援之时嘛!”萧凛施施然道,“这会儿到了,自然是扯着你多说几句,以待后援!”
“你……”危楼见他轻飘飘的甩出这句话,一时竟也分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转念一想,却又怪笑:“相信本座,你的后援,永远都不会到了!”
“为什么呀?”萧凛歪头问,素来冷冽的黑眸,此时宛如稚童般天真澄澈。
危楼明知他不会像他表现得这般单纯无心机,但他这样子,还是让他觉得快意非常。
“你说为什么?”他怪笑,“你以为你杀了皇帝,关了淑妃,这京畿各营的军权,就顺理成章的落入你手吗?你别做梦了!宫里宫外,皆是神女之人!京畿各营,也全听神女调遣!你的嫡系三千营和云城也皆落本座之手,你还指望谁来救你?”
“这样吗?”萧凛一幅失魂落魄模样,显然是被惊到了。
“当然是这样!”危楼快意大笑,“不光没人来救你,还会有人跟本座一起杀你呢!莫要聒躁了,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