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这种军机要地,自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出入的。
本就管制严格,经由淑妃魔教一事后,更是严上加严,每日早晚都会变更值守口令,对不上口令者,便视为奸细,立时斩杀。
这样的地方,若未经他们的主帅齐佐和副帅齐佑的允许,莫说是个人,连只苍蝇蚊子都不会随便放进来!
但是,主帅的母亲宋氏,却是个例外。
没办法,谁让这位夫人的身份特殊呢!
作为前任主帅的遗孀,大家对她尊敬有加,她出入这军营,便如自家门口一样随便,营中将士也习惯了她在营中遛达。
虽说这位老人家行事有些叫人哭笑不得,有时甚至叫人尴尬好笑,但看在她已逝夫君的份上,大家对她还是非常的热情敬重。
在营中将士眼里,她大抵是因为夫君战亡,心内空虚,无处宣泄,想到这里来找找夫君的影子罢了。
说起来,也是可怜,活人见不到,到他日常生活战斗的地方瞧一瞧看一看,以解思念之苦,也算是人之常理。
所以,对于宋氏的到来,营中将领并不觉得意外,如往常一般,将她迎进了营房。
军营相对来说,是一处封闭之地,齐氏兄弟治军颇严,平日里勤于练兵,也不允许军士到城中随意走动。
因此,对于京中所发生的那些荒唐闹剧,营中人并不知晓。
只是有一点,大家觉得有点奇怪。
以往宋氏来劳军时,多是选在早晨,她多是带一些吃食过来,给大家打打牙祭,改善一下伙食,顺便与将士同食,再说一些感怀的话,过午之后便离开了。
这一回,日头都西斜了,离落山也不远了,她在这个时候来,跟以前不太一样。
但这点异常,营中将士并未放在心上。
在他们眼里,这位老夫人本来就有点神神叨叨的,她做什么事都不稀奇。
同以前一样,这次,老夫人也带来了吃食,说要与军中将士共进晚餐。
营中伙头军这会儿也正在准备晚饭,见到那些平日里不经常见到的稀有食材,自然是十分高兴,接下来就开始收拾。
宋氏则如往常一般,这儿看看,那儿瞧瞧,在营中随意遛达。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老习惯了,将士们不以为意,碰到了便行个礼打个招呼,之后该忙什么忙什么,若是宋氏扯着他们说话,他们便同她闲聊几句,缅怀一下老侯爷,满足一下她思夫之念。
宋氏在军营里面晃悠,萧凛和苏离则扮成了营中士兵,猫在暗处窥视着她。
同他们一起窥视的,还有齐佐和齐佑两兄弟。
两人的心,此时都高高悬着,不明白萧凛和苏离为何会来盯梢宋氏。
他们原本只是为母亲的不当之举和怨怼之心请罪,在他们看来,宋氏这番举动,不过就是想要用实际行动来跟萧凛对抗,要赌这口气,打他的脸。
他们万万没想到,萧凛和苏离两人居然亲临大营,亲自盯梢宋氏!
这么一来,问题就严重了!
“殿下可是发现母亲有什么不轨吗?”齐佐鼓起勇气,硬着头皮问。
萧凛也不瞒他,直白回:“她不是不轨,是有些古怪!近来发生很多古怪之事,你们想必也知道!张雪韵邵惠丽之流,都敢在背后对孤下手了,孤怀疑,你们的母亲,也如她们一样!”
“这怎么可能?”齐佑愕然,“她不过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妇人罢了!她没有那个能力啊!”
“怎么没有?”萧凛回,“你看,除了她,这世上还有哪个人,可以在这大营之中随意行走呢?”
“她往井边去了!”苏离小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一个“井”字,让齐家兄弟俩的心齐齐一颤,脑中不约而同又浮出一个画面来!
画面中的士兵中了毒,东倒西歪,其中一个军医模样的人指着水井大叫:“水里有毒!”
水里……有毒……
两人齐唰唰的瞪大了双眼!
难不成,他们的母亲要……下毒?
不!这绝不可能!
就算她对萧凛心生怨怼,也绝不可能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他!
要知道,这羽林军大营中的三万将士,最其码有一万是他们父亲从前的属下,因为他们的忠诚勇敢,才被编入林林军中!
她哪怕是对萧凛下手,都绝不会对自己亡夫的属下下手!
这些人中,有不少将领,逢年过节,都会去侯府看望她,对她恭敬有加,信任倍至!
她便是再丧心病狂,也绝计做不出这等事来!
然而,宋氏接下来的动作,却偏偏让兄弟俩目眦尽裂!
只见她慢悠悠的晃到了水井旁,装作疲累,靠着井沿边的栏杆坐下来,又似无意般将那水桶放在掌心轻轻推拉着,眼睛却不住的向四周掠着。
四周有不少士兵,正在那里忙活着,有的练兵,有的整理军械。
他们当然都能看到宋氏坐到了井边,但无一人上前,甚至都没怎么在意她在做什么。
在无心人看来,这位老妇人就是累了,想在井边歇歇脚,没什么大不了。
可齐佐和齐佑此时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他们仍能明显看到宋氏的异常。
残阳如血,洒在她的脸上,将她沟壑纵横的脸照得通红,而那双阴郁的老眸,此时竟闪着阴毒慑人的光芒!
一番观察,见无人注意之后,她的手飞快伸到了水桶中。
水桶挡住了视线,四人都看不出她到底在做什么,但从她留在外面的手臂来看,她应该是在抖动着什么东西。
一阵北风吹过。
苏离吸了吸鼻子,面色骤变!
“是毒药!”她压低声音道,“跟魔教一样的毒药!”
那种气味,她之前闻过太多次,实在是太熟悉了!
“为什么?”齐佐和齐佑此时浑身急颤,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为什么……”萧凛轻叹,“去问问她便知道了!”
此时的宋氏,已经将手中毒药抖完,见无人注意,她站起身,拉下绳索,将那洒了毒的木桶,缓缓送入井中,一边却仍不忘四处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