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卿像鸵鸟一样埋进碗里吃饭,一声不吭。
在她停下筷子以后,陆淮予也放下了筷子,主动地接过收拾的工作,“我来洗碗吧。”
眠眠跳下儿童椅,一溜烟儿地就想跑,被他提溜起来,“去刷牙。”
小家伙粉雕玉琢的小脸纠成一团,知道刷完牙就要面临着被检查牙齿,她嘟着嘴撒娇地说:“我不想检查牙齿,我的牙齿很好。”
“不行,忘了你答应我的了?喝了可乐就要检查牙齿。”陆淮予好看的眉心皱起,低头看她,语调虽然温和,却透着不容商量的坚决。
“那姐姐也喝了可乐,为什么姐姐不用检查?”眠眠聪明地找到了漏洞辩驳。
陆淮予看一眼坐在椅子上乖乖巧巧的小姑娘,薄唇轻抿,“那你带姐姐一起去刷牙,都要检查。”
“???”
咬着吸管喝下最后一口冰可乐的简卿眨了眨眼睛,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对上陆淮予带着威压的眸子,眠眠反抗无效,只能拖着奶奶的尾音识趣地屈服,“好吧。”
小家伙扯了扯简卿的衣角,“姐姐,你跟我来。”
于是她就这么懵懵懂懂地被拉去卫生间。
陆淮予替她找来新的洗漱用品,趁小家伙刷牙的功夫和她解释,“抱歉,眠眠的乳牙有些龋坏,需要定期检查龋坏程度,但她总是不肯老实看牙,麻烦你配合我一起哄孩子了。”
他的声音低哑徐徐,谦和有礼,宛如山间醴泉清冽透彻。
“没关系。”简卿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等她们刷完牙,陆淮予也收拾好餐桌,从厨房走出来,衬衣的袖口被他卷起,露出冷白修长的手臂,肌肉线条紧致结实,沾着湿漉漉的水珠。
陆淮予从玄关的柜子里取出银色的金属药箱,药箱的正面贴着红色十字标志。
他低着头,在药箱里挑拣,找出一个小小的手电筒,两包一次性口腔器械,和蓝色的术用手套。
眠眠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像是在等待受刑,盯着陆淮予的一举一动。
随着男人的脚步越走越近,她越来越害怕,把整个脑袋都藏进了靠枕里,撅着个小屁股,好像这样就看不见她一样。
简卿坐在一旁看着小家伙的反应,忍不住被她逗乐,拽着她的小短腿把人拖出来,“有这么吓人吗?”
“你们谁先来?”陆淮予淡淡地问。
眠眠蹬着腿,赶紧说:“姐姐先,姐姐先。”
陆淮予挑眉看向简卿,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简卿看小家伙实在是害怕,决定让她再躲一时,“要怎么做?”
“躺到沙发上,头枕在这里。”陆淮予扯过盖住眠眠的靠枕搭在沙发的扶手处。
简卿听话地照做,躺着的姿势让她有些拘束和不适应。
一次性口腔器械盒的包装纸被缓缓撕开,发出‘刺啦’的声音。
眠眠浑身一抖,跳下沙发,一溜烟地跑回了房间,只留下一句,“姐姐看完再叫我。”
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
躺在沙发上的简卿有些后悔帮这个没良心的小家伙。
她双手交叠,不安地揉捏着手指。
“紧张什么,你也和眠眠一样害怕被看牙?”男人低低凉凉的声音传入耳畔,带着三分的揶揄。
简卿扭过头朝他看去,陆淮予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医用口罩。
口罩遮住了他的半张脸,黑色的碎发垂落至额前,只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比窗外沉沉的夜色还要深邃。
心脏倏地漏跳一拍。
“有一点。”她老老实实回答。
学校每学年都会组织学生去医学院的口腔科系免费洗牙,每次简卿都是拖到最后一天才去,她确实不太喜欢冰凉的器械在嘴里捣弄的感觉。八壹中文網
“眠眠现在看不见,我可不可以不看了?”她对着陆淮予小声地商量。
“不可以骗小朋友的。”陆淮予低垂眼眸,食指漫不经心地拨弄一次性口腔器械盒,挑出探针和口腔镜,“放松一点,不会让你难受的。”
他倾身靠近,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
她的脸几乎是贴着他的衬衫衣服,头埋进他的胸口。
陆淮予手臂伸了过来,以一种搂着她的姿势,动作间触碰到了彼此的肌肤。
男人身上浅浅的薄荷香在空气中蔓延,味道很好闻,简卿突然觉得房间里的暖气有些热。
“张嘴。”他的嗓音淡淡,没什么情绪,就像是在例行公事。
简卿看已经到这份儿上了,躲也躲不掉,只能认命地乖乖张嘴。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客厅里安静异常。
凉飕飕的金属器械探入口中,触碰牙齿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简卿睁大眼睛看向天花板和暖黄色的水晶灯,不敢看陆淮予的眼睛。
好在他也没有和她对视,只是认真地在检查她的牙齿。
内里看得不是很清楚,陆淮予慢条斯理地说:“嘴再张大一点,别乱动。”
简卿配合地张大嘴,像个听话,任其摆弄的洋娃娃。
口腔镜在她后牙槽深处停留许久,探针反复勾着牙齿窝沟。
时间仿佛停滞不前,短短的几分钟像是度日如年,折磨着她的神经。
好不容易男人将口腔镜撤出,简卿刚松一口气,正要动作撑起身,就听见陆淮予说:“等一下,还没好,你有四颗龋齿,我要给你做一下冷测。”
简卿一听四颗龋齿,心里咯噔一下。
她从前不怎么关注口腔方面的健康状态,一直认为她的牙齿没什么问题,怎么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颗蛀牙。
陆淮予去到厨房,从冰箱里找出一小块方冰块,装在玻璃杯里拿来。
“找不到更小的冰了,可能会有点不舒服,难受你就举手。”他重新在沙发边坐下,戴上薄薄的蓝色术用手套,映出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轮廓。
他的语调平缓,举手投足间处处都透着优雅和专业。
简卿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她躺在的是南大医学院口腔科的操作台上。
唯一不同的是,比起医学生的生疏和粗糙,陆淮予每一步的检查都熟练而又温和,如沐春风徐徐。
干燥冒着白气的冰块被放进口里,贴着一颗颗的牙齿。
他极有耐心地每挨一颗牙齿,问一句,“感觉得到痛吗?”
简卿皱着眉去努力感受痛感,最后摇了摇头。
“这里呢?”
冰块渐渐往深处移动,朝右下第七颗牙去,冰块不算小,又陷得太里,简卿嗓子里哼了一声。
察觉到她的不适,陆淮予立刻将冰块撤离,“有口水可以咽下去,都是干净的。”
“......”
简卿闻言闭上嘴乖乖咽了咽口水,清了清被自己口水呛到的嗓子。
陆淮予左手拿着手电筒和口腔镜,右手用镊子夹着冰块,也不催促,就在旁边静静等着她重新把嘴张开,继续进行冷测,直到每一颗牙都被检测过遇冰是否有痛感。
终于他将所有的器械放回托盘里,摘下手套和口罩,推着她的背起身,递过去一杯水。
简卿接过水杯小声道谢,耳根处泛着红,有些发烫,假装若无其事地将手指插入发间,拨出碎发遮住。
她小口地抿着水,不安地询问他,“我的牙怎么样呀?”
陆淮予看小姑娘紧张兮兮的表情,忍不住轻笑逗她,“现在知道担心了,刚不是还不想让我检查吗?”
他走到客厅的一角,在眠眠的玩具堆里翻出一面粉色带柄的镜子,“躺回去,我指给你看。”
简卿拿着镜子,乖巧地重新躺平,她全程话很少,被摆弄着牙齿也说不了话,反倒是平时看起来清冷淡淡的陆淮予话多了起来。
两个人好像完全演变成了患者和医生的身份。
她手里举着镜子,依靠口腔镜的反射,照出牙齿侧面有一个小小的洞,以及窝沟处明显的黑色。
透过镜子,简卿清晰地看见陆淮予用探针在小洞和窝沟里勾弄了两下。
低凉清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清风徐徐。
“你看右下第七颗牙,虽然表面龋坏了,但是我用探针去勾,没有卡住,龋坏的部分色黑质地硬,冷测也没有问题,说明还是浅龋坏。”
他说着把口腔镜倒转方向,对准上牙,“你的右上牙也是一样,上下左右第七颗牙都是一个问题,明显的对称龋。”
陆淮予低头对上简卿的眼睛,耐心地询问,“看清楚了吗?”
他刚刚摘了口罩,整张脸无遮无挡的映入眼帘,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贴上她的,鸦羽似的睫毛根根分明。
即使是这样倒着的角度看,也是五官深邃,眉骨精致,每一处线条都透着完美。
两人的距离很近,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
简卿的呼吸有些乱,说不出话,只能慌张地点头。
陆淮予将口腔镜从她嘴里再次撤出,不可避免沾了些口水,拉着丝滴落在她唇边,晶莹剔透。
他顺手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擦拭。
唇瓣柔软,隔着略微粗糙的纸巾,他的指腹温热,力道很轻,又很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