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连醉让乐桃熏好好睡着,关上了门,银尘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跟一尊门神一样。
阮连醉朝着银尘招招手,两人来到三楼上的阁楼坐着,阮连醉给银尘倒了一杯茶。
“请喝。”
银尘点头,但是却没有端起茶。
阮连醉自顾自的给自己也整了一杯,开口道:
“我们好好聊聊?好像从无间炼狱出来后,我们就没有聊过天。”
银尘:……
说得好像他们在无间炼狱聊过天一样。
“嗯。”
“你是怎么想的,不如跟我好好说说。
一个月国的大殿下,来当我的随从,我到现在还是有些不适应呢。”
阮连醉喝了口茶,如果银尘真的想好,要当自己的随从,那她就要改变自己的心态了。
银尘睁开眼睛看着阮连醉,左眼中的四颗星辰微微转动,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纠结。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呢。
没想到在这人开口说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
今天有更好的选择,9为什么让他来当随从。
若不是那是养大自己的父亲,若不是那是从小到大,一直都尊重的大祭司,他真的在怀疑父亲和大祭司这是在有意折辱他。
银尘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杯中的茶叶浮浮沉沉,语气缓慢的开口道:
“我…其实最开始,我也不想当你的随从,可是我父皇和大祭司都让我跟随你,说我一出生,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说到这里,银尘自嘲的笑了笑。
月国尊贵的大殿下,已经是过往。
“他们说你是我命中注定的主子,当他们说出这个事实的时候,我的心里是有过恨意的。
当然,这恨意不是针对你,是一种很无力的恨。
我那时候在想,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可现在我想通了。”
“为嘛?”
“你是一个值得跟随的人。”
阮连醉微怔。
她是一个值得跟随的人?
可她在自己的身上,没有感受到。
“为啥?”
“你很强,并且拥有变强的信念,曾经的我以为上了天才榜,就已经很厉害了。
那时候的我,并不服气大祭司决定,大祭司带着我去了无间炼狱,我在那里面看到了你跟那些水滴人厮杀的场景。
从那一刻,我就知道,以你的速度,迟早超过我。”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来当她的随从?
“你不怕我把你推进火坑?”
银尘惨然一笑。
“随从…哦不,应该说是作为你手中的狗,别说推着我进火坑,就算亲手取走我的命,都是我的命。”
从月族作为那个至高无上存在的附属,月国的人就是阮连醉手中的刃,指哪儿打哪儿。
阮连醉皱着眉头,心里有些不舒服,又是这种被安排好了的结局,从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
疲乏到她想就此放弃,干脆死掉好了,可是她舍不得。
她有七情六欲,她有执念,她不是一个合格的修士。
突然阮连醉不知怎的,想起了小说结尾后的一句话,你我皆是命运之下的刍狗,害怕前进,却又被命运鞭笞着不断前进。
当时的她,很喜欢这句话。
如今切身感受,却又有说不出来的难过。
不管是她,还是银尘还是这沧云,诸天,都是被司抚暗中安排好了的。
她前进的道路,她的后路,所有的一切就像娃娃,被安排好了。
阮连醉努力压制下心中的难受,盯着手中茶杯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
对于银尘的感受,对于这种被安排好了的命运,她感同身受。
因为她也是其中一员。
她也怨过。
心中堆积的事情,化作愁绪爬上阮连醉的眉间。
银尘看着对面垂着头不吭声,浑身散发着难过气息的女孩儿。
抿了抿唇。
他心中不忿,那又如何。
至少他过了三百多年潇洒日子。
而她……
从一出生,就过得不算太好。
“你…那什么,作为你的随从也没有那么不好,我没有说不想做的意思,你别难受。”
“谢谢。”
阮连醉抬起头将眼中思绪散开,看着银尘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她一直都是一个擅长反思自己的人。
大抵是知道真相后的不满。
她心中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
是不是该找个机会,找个无人的机会,嚎啕大哭一场?
或者是像师姐一样,酩酊大醉,缓解压力。
“我没有哄过女孩子,我只会说实话,我希望你别难过。”
“嗯,谢谢。”
一时之间,房间里无人说话,阮连醉放下茶杯看着银尘。
“那以后就请银尘殿下多多关照了。”
“银尘以后就请主子多多谅解,毕竟我是第一次做人随从。”
阮连醉挥挥手,从阁楼下去,心中还是有一大堆事情堆积着,找到正在给自己绣衣服的宋娘,阮连醉黏黏糊糊的贴上去。
宋娘把绣品放在一旁,转身将阮连醉抱在怀里,感觉到女儿情绪不佳,轻轻拍着阮连醉的背。
“娘~”
“嗯,娘在。”
“娘~~”
“嗯,在呢。”
“娘~呜呜呜~~”
阮连醉抱着宋娘嚎啕大哭起来,心中的负面情绪顿时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这么久了,她一直都在安慰自己,努力向前进就好了。
不管吃过什么苦,不管有多累,她一直都在给自己打气,一直一直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
她本身就是个不爱努力的人。
可是她真的好累,好想躺下,好想每天快快乐乐的当米虫。
可是她不能!
“娘,呜呜呜呜!”
阮连醉哭的好大声,将一家人都引来,但是谁都没说话,只是帮忙擦着眼泪,帮忙揉着手。
宋娘抱着嚎啕大哭的阮连醉,没有说话,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轻声哼着小时候哄阮连醉睡觉的歌谣。
不知道醉醉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她都当不知道。
不知道她向他们隐瞒了什么,她也不会多嘴去问。
醉醉是她的女儿,醉醉想说了再说,这孩子心里积压着太多事。
哪怕每次回来,都能看见这孩子脸上的笑容。
可她总能瞧见醉醉身上还没有完全痊愈的伤口,粉色浅淡的几乎快看不见的伤口。
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如同细密的针戳在她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