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盈盈将佟奶奶收拾妥当后,佟家兴的心情也平复许多,开始细细为苏盈盈说明当初一家人回乡,在路上究竟遭遇了什么。
“爹和娘担心带回家的东西被人劫掠,特意在城中雇了一些脚夫。本以为会平安无事,可哪料,途中遇到的山匪凶神恶煞,极为残暴。而且,这些山匪不只为了求财,他们见人就杀,完全就是草菅人命!”
回想起当时的恐怕,佟家兴依然忍不住浑身颤抖。
“脚夫们吓得都逃跑四窜,爹娘无助,只能哭求着表示愿意把所有的钱财都给他们,只求被那群山匪放过性命!可是,他们也不同意放过我们的性命!
“最后,爹娘驱赶马车仓皇逃跑,却被逼到坠崖!我是被疼醒的,醒的时候,就看见奶奶满脸是血地在搬抬马车,想要救我出去。而爹娘……”
佟家兴泪流满面,再也说不出个完全话来,埋头痛哭!
这时,也在一旁听着的云斐铭,开口道:“眼下,他并不知道当时落崖的具体位置,佟老夫人又是糊涂的,所以也没有办法去为佟家夫妇收整尸骸。”
听到这话,苏盈盈心中绞痛无比,伸手抱住佟家兴,泪流不止!
竟然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而且已经过去这么久,谁知道会不会被野兽啃食,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啊!
“我真是不孝!竟然没有办法为养父养母安葬!不、我该怎么办啊……那些脚夫……还能不能找到那些脚夫?”
佟家兴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认得他们……”
云斐铭则是说道:“那些脚夫,大都是做苦力的穷苦百姓。那些山匪如此猖狂,脚夫们躲都来不及,怕是不会再现身指认半点和此事有关的事情了。”
说得也是。
都是跑腿讨生活的,能从山匪手下捡回一条性命,已经是万幸,哪料肯再面临危险。
苏盈盈垂泪不止:“看来,只能是以后派人沿路,慢慢寻找了。”
这时云斐铭提醒道:“寻人的事情,还是不要太过大张旗鼓。那群山匪既然如此凶残,怕都是亡命之徒,或者是占据一方势力。若是惊动他们,恐怕会惹来他们以绝后患的更残忍手段。”
听得苏盈盈更是心惊。
扭头看着断了一条腿的佟家兴,再看看傻得一直在流口水的佟奶奶,苏盈盈心痛至极。
“也罢,先给兴儿和奶奶养好身体才行。我……我这就回家去向母亲请示,带他们回安国公府。”
苏盈盈起身,匆匆忙要回家去。
从云斐铭家中离开的时候,她真诚告谢:“云公子,真的是谢谢你替我找到他们。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云斐铭也是一点也不居功自傲,反而安慰道:“小事而已,不用挂怀。只是,你带他们回去安国公府,还需提醒你你父亲母亲,要加强府中防备。因为我怀疑……佟家人遭遇山匪,或许是很早就被盯上的,难免那群山匪不会在暗中继续观察。若是让他们发现还有两个活口,恐怕会再次给他们,甚至于是安国公府带去危险。”
“什么,很早就盯上的?这怎么会……他们只是很普通的老百姓啊……”
“一般而言,山匪图财,不图性命。虽然都是亡命之徒,但仍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根据佟家兴所言,在那群山匪眼里,杀掉佟家人似乎比钱财要更重要。所以我才会怀疑,他们是很早就盯上了佟家,知道佟家要携带大批的钱物离开皇城,又清楚佟家和安国公府扯上关系,所以下手只图斩草除根。”
听过云斐铭的分析,苏盈盈心有余悸。
认为说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
“我会提醒我爹娘好好防备的。云公子,多谢你。我先话不多说,回府请示我母亲。等一下,就来接他们。”
“好。”
苏盈盈急忙赶回安国公府。
她把云斐铭的话放在了心上,生怕真的有山匪在暗中观察,于是,一直强忍情绪。
直到进了家门,径直去寻找母亲的路上,才忍不住哭出来。
“娘!”
见到女儿满脸是泪的闯进来,安国公夫人一头雾水,十分惊讶。
“这是怎么了?不是出门去闲逛了吗,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苏盈盈连连摇头,将找到了佟家兴和佟奶奶的事情说出。
瞬间,安国公夫人的脸变得阴沉无比,但也算是看起来十分凝重,不至于太怪异。
“云斐铭替你找的人?那小子……还真是有几分本事啊。”
苏盈盈没有听出母亲的阴阳怪气,反而很认真地点头:“是啊,云公子真厉害。而且此事,我并没有拜托云公子,云公子也依然帮我寻找了,真是个热心肠。娘,我真不是故意和云公子多有来往的,云公子怕是从穆先生口中听说,好心才帮我寻人的。”
安国公夫人长长呼出一口郁气。
人都已经找到了,现在说什么也毫无意义。
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置佟家祖孙二人。
“盈盈,你打算把佟家这祖孙俩,接到府中来照顾吗?”
苏盈盈当即点头:“是的,娘……可以吗?他们……老幼病残的,没有人照顾他们,恐怕真的活不下去。”
安国公夫人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说:“照顾他们,自然是可以的,但由谁来照顾呢?”
苏盈盈刚要说“由我”,就听母亲抢先道:“难道是由你照顾吗?你忘了你快要出嫁了吗?不日,你就要嫁到朔王府去,难道你还要把佟家这祖孙俩个带去朔王府照顾吗?”
顿时,苏盈盈愣在原地。
啊!她、她忘了这茬了……
“我……能、能带他们去朔王府吗?”
“唉,”安国公夫人重重叹气,“你说呢?难道还要让朔王爷,跟着你一起喊一个傻了的老婆子为‘祖母’吗?难道还要让朔王爷,因为你,庇护一个断了腿的孤儿吗?
“此事,理应在定亲前告知给朔王爷。眼下,已经定亲了,你却给朔王爷还有这么俩个包袱,朔王爷焉能同意?”
深知母亲所说很有道理,苏盈盈一时间,真的是愁苦无比。
“娘……那、该怎么办?我……”
“盈盈,你想让他们接回安国公府照料,娘是不反对的。但你婚事在即,他们毕竟身份特殊,入住安国公府,对你而言大为不妥。
“你说这样好不好,娘在府外给他们寻一处小院子暂住,再给他们配几个丫鬟婆子,伺候他们,保证他们能够衣食无忧、有人照料,如何?”
闻言,苏盈盈思索再三,犹豫地点头:“也好……只是,娘,给他们安置住处,毕竟要花费几日,不能这几日就让他们一直住在云公子家中吧?”
安国公夫人眉头微蹙,烦闷地呼口气:“的确不妥。”
“娘……”见状,苏盈盈犹犹豫豫地提出,“能不能先把他们接到安国公府来,暂且安置两日。我会尽快给他们在外面安置好住处的!”
这已经是最合适的办法了。
安国公夫人无奈点头:“那就这样吧。”
“多谢母亲!”
等苏盈盈赶忙带着几个下人离开,去云斐铭家中接人时,安国公夫人也是心情烦躁地吩咐下人将客房打扫出两间来。
苏泠妘听闻了动静,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得知了佟家人的遭遇后,相当吃惊:“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也太惨了……”
安国公夫人正想说“是啊”,忽然想到,苏泠妘才是佟家的亲生女儿。
现在,佟家夫妇身首异处,苏泠妘却丝毫不知道是自己的亲生父母遇难,还在这里感慨外人苦难,这真是不得不让人唏嘘……
而且,佟奶奶也是苏泠妘的亲生祖母,佟家人是苏泠妘的亲生弟弟。
这些,苏泠妘都不知,所以现在就是个完完全全的旁观者。
想到这里,安国公夫人眼神有几分复杂地看向苏泠妘,说:“泠妘,你说,万一你姐姐不舍得佟家祖孙俩个住到外面,怎么办?还真的让她把人带去朔王府吗?”
苏泠妘拧眉一想,摇头:“当然不可能带去朔王府,朔王爷一定很厌恶的。此事也由不得姐姐,人只能住到外面去了。若不然,留在安国公府,咱们照料着他们,也不像话。而且,姐姐难道以后要时时回娘家来探望他们祖孙吗?”
“是啊,此事也由不得她啊。”
见苏泠妘一本正经地分析着如此安置佟家祖孙才是最合理的,安国公夫人摇摇头,没有再多说。
只是,脑中闪过一个问题。
当初,不让佟家和苏泠妘相认,一是他们舍不得苏泠妘,也不愿意让苏泠妘知道真相,二就是当时苏泠妘和朔王关系密切,为了嫁入朔王府,出身上不得有问题。
而现在……
和朔王有婚约的,已经是苏盈盈。
而佟家夫妇也都死了。
现在,似乎没有什么理由,不再告知给苏泠妘真实的身世了。
安国公夫人忍不住开始思索,要不要告诉苏泠妘真实身世呢?
……
苏盈盈带着安国公府的下人,赶到云斐铭家中。
因为佟奶奶糊涂了,还死活不愿意离开这里,苏盈盈废了好多口舌劝说。
好不容易,下人将佟奶奶搬抬离开。
云斐铭指着屋子里的不少用具,说:“这些是我这段时间给他们添置的,你们也一并收整了带走吧。”
苏盈盈一看,一屋子的衣物床褥等物,尤其给佟奶奶用的床褥,都沾上异味。
这些东西,她自然也没脸给云斐铭留下用啊。
让下人收拾物件的时候,苏盈盈跟随云斐铭来到客堂,郑重向他表示感谢。
“云公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知道,比起你为我找到佟家人的辛苦来说,这实在不算什么,但已经是我目前能够拿出的所有。还望你务必收下。我以后一定会再做弥补的。”
苏盈盈不好意思地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放在桌上,推到云斐铭的面前。
她虽然作为安国公府的嫡长女,平日里吃穿不愁的,但能积攒的银钱实在有限。
而且,还有留出一些余钱来给佟家祖孙准备住处和奴仆,因此,现在也只能是对云斐铭聊表心意了。
一见苏盈盈这番举动,云斐铭怔了怔,随后拧起眉,然后郑重其事地将钱袋子给苏盈盈推了回去。
“苏大小姐,在下是因为与你是朋友,才帮助于你,并不为其他。”
“我知道!我知道云公子侠肝义胆,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但正因为是朋友,我也不能让云公子吃亏呀。就像刚才……那屋子里的,你为佟奶奶和佟家兴添置的衣物床褥,不都是花银钱购买的吗?这些钱,我理应还给你才是。”
说着,苏盈盈又把钱袋子给云斐铭推过去。
云斐铭望着钱袋子,想了想,从中取出了小小的一块,收下。
“苏大小姐说得对,那我就收下这二两,便已足够。”
“那也太少……少……”
正欲再劝,见到云斐铭一脸的不认同,苏盈盈立刻也消了话语。
她知道,能收下这二两银子,就已经是云斐铭能接受的最大程度了。
他……是真的拿她当朋友的!
一时间,苏盈盈很是感动。
从桌上拿回自己的钱袋子,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来。
正想再说点什么表达心情时,此时,视线一瞥,突然发现堂旁的柱子上,挂着一张熟悉的面具。
顿时,苏盈盈目光定定地望着。
回忆汹涌而来。
是那个……狼面具!
那天她被匪徒绑架,那个救她的白衣侠士,就是戴着这张狼面具!
而且,她那晚在酒楼里参加明月节的游戏时,和她搭档一起玩游戏的男子,也是戴着这张狼面具!
立刻,苏盈盈反应过来,原来那天救了她的白衣侠士,就是云斐铭!
注意到苏盈盈定定地打量着什么,云斐铭扭头看去,见到是自己的面具,立刻有些汗颜。
忘了把这个东西收起来了。